《与狼共舞》
第53节

作者: 李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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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互相的对骂中,两个女孩子推走了常长征。
  这一天,周韶光出诊给村民看病,天已经渐渐的黑暗,他发现地里有人影晃动,知道是在偷生产队的蔬菜。他知道地主分子是不能管闲事的,又怕惊动了他们,便停下来,等着他们离开。在两个人抱着蔬菜,一直跑进了陈大牛院子里,他才看清楚是下乡知青。
  周韶光自豪地想:“我知道,偷是农村的另一种分配方式,可以说是家家偷,人人偷,只有我们四类分子不偷。
  我听说在全国各地农村农民偷生产队的粮食,是补偿农民劳动的方式,农民会觉得心安理得,不觉得羞耻,因为本来就应该得到这些粮食,是生产队强行扣留的。
  我还听说在农村,男女之间也很乱,男的女的几乎都有性伙伴,只有四类分子不从此俗,特别是我这样的地主分子,从本能上鄙视这种劣俗,我们不仅两袖清风,还清高无比。如果说共产党统治下的中国农村,有道德楷模,只有四类分子是当之无愧的。”想到这里,周韶光还挺清高自赏。看见知青回到陈大牛的屋子里,周韶光才回到自己的家里。

  日期:2012-03-09 20:50:53
  当天夜晚,常长征和齐飞舟就抱着一堆蔬菜回来了,有萝卜、小白菜、西红柿……。杜鹃问:“那弄来的?是不是偷的?”常长征说:“干嘛说得那么难听?共产主义嘛!各尽所能,各取所需。快藏起来吧!三天之内,不愁吃菜,我们不能只吃陈伯伯一家呀!你们说对不对?”
  齐飞舟说:“据我知道,偷,是农村一种约定俗成的分配方式,家家偷,人人偷,只有五类分子不敢偷。这个地方有种陋俗,后来听说全中国都一样,队长偷,社员贼,谁要不偷饿死谁。如果野猪岭村有道德楷模,那就是我们知青了,不能说是偷,这是共产主义的风格,按需分配嘛!”
  然后与常出征,唱着小调就走了。“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蔬菜在远方……。”
  三天以后,大队里分配四个知青,跟着社员去田间锄地。他们四个人扛着锄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份狼狈,谁也不像农民。常长征指着齐飞舟,说:“哈哈!你就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国民党兵。”
  齐飞舟扛着锄头转一圈,拍着常长征的肩膀,说:“孩子,你在土里洗澡,爸爸,我在土里流汗,你爷爷,在土里埋葬。我们世世代代都是农民了。”逗的四个人哈哈大笑,齐飞舟还唱起了民歌:“社员都是向阳花,……。”
  柴豆豆手里杵着锄头的木把,心里想:“齐飞舟并没有贴切地说出农民的一生。其实,农民的一生,是在与泥土作旷日持久的抗争,他们永远也不能战胜泥土,那一天倒下了,才能与泥土讲和,成为另一片泥土。”
  柴豆豆颠颠手里的锄头,她有些拿不动,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我要这一辈子,与泥土打交道了。看样子我要把自己,也得种植在野猪岭了,我将会成为一种铁杆庄稼。”

  在田地里,二队队长对四位知青说:“这农活也没有什么可教的,你们看我怎么干,你们就怎么干。记住一点儿就行了,刨下去,再把土疙瘩打碎!”然后指着泥土说:“你们看这样刨下去,再顺手拍碎。”说完,社员一个人六陇,知青一个人两陇。
  四个知青,仅仅的干了一个小时,两个女孩子的手,就挤出了血泡。柴豆豆摸着手心对杜鹃说:“杜鹃,你说,这手心软,锄柄硬,软的手心却要挥动坚硬的锄头。这样,手心与锄柄的摩擦,就产生了龃龉的结果,手心先起水泡,这些水泡又被锄柄磕破了,里面流出的水和汗水,一起浸渍了锄柄。哎哟!疼死我了。”
  杜鹃也揉着手心说:“你看,这手心上的那一层薄薄的皮,被锄柄碾碎了,手心里的肉就露出来了,红红的,带着血丝。”
  在一起干活的社员,七嘴八舌地说:“告诉你们吧!还不能停下来,你们看看,还有那么多的泥土,铺摆在你的面前,老天爷就是在惩罚你们城里人呢!”
  日期:2012-03-10 08:12:27
  一个被轰回农村的右派老农民说:“你们都是城里的学生,疼也不能放弃,知道吗?就是你疼的呲牙咧嘴,也得锻炼下去,还得挥动锄头,一直往泥土的深处挖掘。要知道直到你们手心上的血,喂饱了锄柄,明天再来干,来不及结痂的伤口,就又磨的绽开了,那手心里积攒了一夜的血珠,就会淋漓地再一次流出,让锄柄又一次喝足了血浆。只有这样反复多次,结痂,绽开,绽开之后又慢慢地愈合。几天过去了,就没有了手泡。”

  一个年青的社员说:“你什么时候发现,在田地里,听到泥土喊疼的声音,你的手心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布满了茧子,那时候就再也不会喊疼了。”
  一片笑声,让四位知青很尴尬。
  队长喊:“休息半个小时,不准走远了。”
  一个中年妇女说:“我要撒尿,我不走的远一点儿,你看见我的屁股怎么办?”另一个青年男人说:“嗨!没事,我的屁股随便看!”
  柴豆豆和杜鹃低下头,不敢抬起来。一群女人围了过去,把年青农民围在了中间,旁边的社员开始起哄,吆喝声时起时伏。

  一个年岁大点儿的女人说:“我就喜欢看看我儿子的屁股,来呀!给他来一个老汉看瓜。”这些女人把年青人按在地里,扒他的裤子,吓得年青人狠命的捂住裤带,挣扎地跑出了包围圈。
  齐飞舟坐在地头上,与这个在1959年被轰回农村的右派老农聊得火热,说:“我看看你的手?哈哈!我发现了,就说这锄头吧,锄柄却是很沉实的木棍。我知道那些华而不实的木头太轻飘,容易折断,做不了锄柄。这些能成为锄柄的木头,纹理清晰,还能看见锄把上阳光和风雨的痕迹。
  但是,我的这把锄头,锄柄还是不合格的,它的上面不平滑,肯定得摩擦手心上的肉,这些树节能把软弱的手心,沁出了血泡。你看,这人的手心,也是有纹路的,但不够沉实,需要经历木头的不断磨砺,才能与锄把慢慢接合。我看你的手上都是老茧子!”
  他抓住老农的手,用食指按了按那些茧子,他想:“这些茧子,孤独地从手心上凸起,颜色黧黑,按一下,很坚硬,锄柄的硬度很难再伤害到它们了。它们曾经也是肉,但在与锄柄和泥土的抗争中,却变得比木头更硬,更接近铁的本质。光是看它们的颜色,我会认为它们是小块的黑色的铁,像是熔入了铁质。这些茧子,是农民长期与土地作战所披上的铠甲。”

  老农看着满手的茧子,说:“这些茧子,是在与坚硬的大地中,日日夜夜磨砺出来的,一个真正的农村人,经过艰苦的劳作之后,他们的手上是到死的茧子。”
  他指一指心脏的位置,眼睛看着天空,说:“这里也长满了茧子,长了茧子的心,开始变硬,硬得足够与坚硬的生活抗争,能看透很多、很多!我告诉你,要特别警惕满嘴长茧子的人!”说完,站起来就走了。后来 齐飞舟才知道,这位老人曾经是个知识分子,1957年被打成了右派,遣返回家劳动改造,孤独一生在农村,没有妻子和孩子。 

  齐飞舟明白,他的一生也许注定会成为一个纯粹的农民了,还得把自己锤炼的像铁一般的坚韧,也得长两手那铁一般的茧子,风吹日晒还会有铁一般的肤色。
  齐飞舟刚上山下乡,就开始祈盼远离茧子的日子,还会有吗?
  日期:2012-03-10 14:04:57
  这一天,两个女孩子商量,准备跟着陈巧芬,去河边洗衣服。刚端上脸盆,齐飞舟便跑了进来,说:“今天不去洗衣服了,长征在吗?”“在屋里哪!好像是在看书。”齐飞舟很神秘地说:“来!进屋里说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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