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马队长睡午觉刚起来,张才生跑过来报告,说罗三爷来了。马队长心里奇怪:这个时候他来做啥子?出门看到罗三爷领着朱大嫂,心里有几分明白了,又见罗三爷偷偷朝自己递了个眼神,顿时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晓得该啷个做。
原来张耗儿见七爷不出面,也没再去找老挑他们,直接来到朱大哥店里,和朱大嫂说了七爷的事。两人商量一阵,到镇公所找到镇长,结果镇长说,自己虽然是镇长,但也管不到他们当兵的事,自己去了也莫得用;不论朱大嫂一把鼻涕一把泪,好说歹说,镇长高矮不出这个面,说这个事情只有他们自己去找马队长。张耗儿和朱大嫂莫法,出来后紧跟到又去找了李大爸、曾大爷等人,都和镇长是一个意思,不肯出面。
其实镇长和李大爷这些人的心思是一样的:一来马队长初来乍到,摸不清他脾气性格,万一他丘八脾气发作,不给自己面子,岂不是自找不自在?再说又不是自己的事情,为了一个平头老百姓,不值得。二来,这件事莽哥早晚会晓得,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和马队长善罢甘休,肯定会大闹一场,虽然以朱幺爷的势力,闹不过马队长,但也让他好过不了,大家都存了看热闹的心思,所以不约而同,婉言拒绝了朱大嫂。
张耗儿和朱大嫂仍不死心,最后找到罗三爷——他们并不晓得罗三爷和马队长的关系——请他出面帮忙,罗三爷倒也干脆,满口答应下来,但又表示不一定办得成,自己只能尽力而为。朱大嫂千恩万谢,随罗三爷一起来到治安队。张耗儿因为挨了马队长一耳什(耳光),嘴里两颗牙齿还是松的,心里虚火(害怕),怕又挨打,不敢跟着,只得在大门外等到起。
日期:2010-07-28 19:24:11
罗三爷见了马队长,假意和马队长客套几句,便直奔主题,道:
“马队长,我今天来拜访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朱大哥的事情。昨天朱大哥两口子打了谢幺娘,确实是他两口子的不对,但也是谢幺娘先动的手,这个大家都看到了的;而且朱大哥两口子一向安分守己,从不惹是生非,还请马队长看到他们初犯的份上,原谅他们这一次。”
马队长跟罗专员十几年,官场上阳奉阴违的事情见得多了,晓得罗三爷只是在装好人,听了他的话,故意拉长了脸,连个座都不让,冷冷一笑,道:
“我说罗三爷,你硬是吃了灯草,说话轻巧。你在珠溪镇也是有些身份的人,应该懂点道理:谢幺娘先动手不假,但他两口子也不能把人家朝死里打呀,你没看谢幺娘那个样子,估计一年半载下不了床。我这要是原谅了他们,二回还啷个维持治安?”
“谢幺娘遭打得那么凶?我还以为没得啥子事呢。”
罗三爷故作惊讶,和马队长两人一唱一和,在朱大嫂面前唱起了双簧。朱大嫂老实人一个,哪里看得出来,站到一边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一句话。
“是噻。”马队长应承一句,又说。“罗三爷,你也晓得,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打了人,肯定是要赔钱的,这个说到哪里都跑不脱。”
表面上听起来,马队长这番话确实在理,但明眼人都晓得,这是摆明了要欺负朱大哥一家:本街上打个架弄个武,用得着赔一百二十个大洋?!
罗三爷心里暗笑,脸上作出为难的样子,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看能不能少赔点,都是本街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让他两口子少拿点,他两个还不对你感恩戴德?再说,他两口子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
罗三爷这样一做,事情不管结果咋样,都能在朱大哥那里还赚了个好人。马队长当然清楚这些,索性让他好人当到底,硬是咬着不松口,最后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才装作无可奈何的说道:
“唉~~~,我也是莫得办法啊。既然罗三爷说了半天,我也给你个面子,你叫朱大哥统共(一共)拿出一百个大洋,这件事情就算了了。罗三爷也不要再说了,不然,马某人可是翻脸不认人!”
这双簧演的,硬是跟真的一样。朱大嫂一听,急得眼泪水流了下来,哭道:
“你让我们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钱哦。”
“这个我管不到!回去自己想办法,三天之内拿不出钱,别怪我马某人公事公办。”见朱大嫂哭哭啼啼不肯离开,马队长不耐烦起来,道。“哭啥子哦,要哭回自己屋头去哭,不要在这里影响我办公。”
罗三爷似乎还想说点啥子,最终没能开腔(说话),连哄带劝招呼着朱大嫂出来。
日期:2010-07-28 19:25:43
两人出了治安队大门,在外头已经等了半天的张耗儿连忙过来,问事情啷个样了,朱大嫂不开腔,只是哭。还是罗三爷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下,表示自己只能办到这一步,再也无能为力了,让朱大嫂回去自己再想办法。
谢过罗三爷,朱大嫂和张耗儿回到屋头。张耗儿又想了个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让朱大嫂去求“向阳花”,给她说点软话,赔个礼,看能不能少要点汤药费,认为只要苦主松了口,马队长也不可能说别的。朱大嫂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提着张耗儿卖给七爷的糕点,跟着荷包蛋去找到“向阳花”。“向阳花”好不容易和马队长设了这个局,啷个会轻易松口?见朱大嫂上门,便装得要死不活(半死不活),无论朱大嫂好说歹说,只是当成耳边风。一开始,“向阳花”还有点害怕,怕莽哥晓得这件事后,不放过自己;但马队长拍胸口保证,莽哥要是敢动她一根寒毛(毫毛),他就让他猫抓蓑衣——脱不了爪爪;还说自己即使离开珠溪河,也会带着她一起走。“向阳花”这才放了心,白天头上裹着帕子,装得要死不活的,晚上则精神百倍,和马队长翻云覆雨、颠鸾倒凤——她本来就是点皮外伤,当天就没得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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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7-28 22:20:54
(四)
朱大嫂走投无路,只好想法子凑钱,可是,一百块大洋对她这样的家庭而言,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不是说凑就凑起来的,东戗(借)西借,才凑了不到二十块。
到第三天,朱大嫂想起马队长定的期限,便带着凑来的钱去见马队长,想请他宽限些时日,顺便看看自己男人。哪晓得到了治安队,却被站岗的丘八挡住,说马队长不在,押着朱大哥到资中去了。朱大嫂一听,顿时六神无主,想进去看看,丘八们高矮不让,只好一路哭哭啼啼回到店里——张耗儿带着两个娃娃不晓得跑哪去耍去了。
朱大嫂坐在店里矮板凳上,一阵胡思乱想:自己两口子老老实实半辈子,从不惹事生非,哪想到祸从天降,出了这样的事。现在,男人遭抓到资中,还不晓得是啥子后果,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让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娃娃,啷个下台(怎么办)?而且,男人又是独苗一根,没有别的兄弟,有个叔叔倒是有些能干,这个时候,还不晓得在哪里打烂仗,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得——尽管这几天张耗儿跑上跑下,出力不少,但毕竟是外人——自己娘屋(娘家)倒是有两个兄弟,但都是老实巴交的乡坝(农村)人,遇到这种事情也是毫无办法,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到这里,朱大嫂悲从中来,不由得嚎啕大哭,而且越哭越伤心,竟然起了寻死的念头,转念又一想,自己一死倒是轻松了,两个娃娃啷个办?真是生死两难,愁肠百结啊。
正一边哭,一边胡思乱想,张耗儿领着两个娃娃回来了,听朱大嫂说朱大哥被送到资中去了,也慌了神,一时不晓得啷个办才好。朱大嫂大哭了一阵,才慢慢停下来,心里反倒是轻松了不少,心里也拿定了主意,对张耗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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