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莹把放工具刀的皮夹放在桌子上打开。皮夹里有两把短刀和一把长刀。这是她尸检用的刀片。短的刀好像是切鱼片用的刀。长的是解剖员用的刀,有着笔直、沉重的碳钢刀片。刀长半米,像一把短剑。刀柄和斧柄一样,是用白蜡木制成的,手感很好。她还在解剖夹里放了一个菱形磨刀石和一个圆形磨边钢条。
“也不知道蒋文龙那死鬼怎么样了。”她说着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磨刀石,把刀放在上面,然后用拇指指甲试了试刀刃。
“他去西藏,可能是为了找凌云夺?”卓凌君问。
“蒋文龙他独行惯了,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飞行员家属的病因怎么样。”卓凌君转问道。
“她可能得勒一种急性传染病!北京市几个大医院专家都来了......这破刀......当我用拇指指甲去触碰专用刀刃时,往往它能戳到指甲里并把指甲削下来,就像剃刀刮胡子一样。如果刀刃打滑或是弹了起来,就说明它不够锋利。”
长刀在磨刀石上划过时发出了刺刺的尖利声音。为使刀刃更加锋利,她又把它放在钢条上划磨——刺,刺,刺......
孟婉莹转身,在黑色手提箱旁边,拽起个全遮脸的生物危害面罩,面罩上还带着紫色的HEPA过滤器。
卓凌君道:“我猜可能是细菌或是病毒。细菌武器是在发酵池中制造的,它有时会发出一种类似啤酒发酵的味道,有时又会发出类似肉羹的肉味。而病毒武器不是在发酵池中制造的,因为病毒在成长过程中不引起发酵。病毒的成长原理是一个病毒把活细胞传递给更多的病毒。这叫病毒扩张。扩张病毒的机器叫生物反应器。病毒扩张没有发酵现象,没有气体产生,因而不会产生任何气味。”
卓凌君边说边拿起个新发的中国解放军特制“陆军反应器”,仔细端详。
这种陆军反应器是一个很小的器皿,内部结构很复杂。
器皿中有装温热液体的容器,里面是饱和的活细胞液,那些细胞被正在复制的病毒所感染,它们把病毒微粒渗漏出来。反应器对那些微粒进行处理。
病毒微粒中外围是小块蛋白质,有时还带薄膜,中心是包含DNA或RNA纽带的遗传物质核。那些像带子一样的分子携带了指导生命活动的主要基因代码。典型病毒微粒的体积是细胞体积的千分之一。如果病毒微粒的直径是厘米的话,一根头发的直径就要按公里计算。病毒利用它们的基因代码控制细胞,指挥细胞自身的运作机制制造出更多的病毒微粒。在细胞中充满病毒复制品之前,病毒会一直使细胞存活,之后,细胞会突然爆炸,释放出成百上千的病毒复制品。
许多病毒都被西方军事大国制成了武器,但要时刻掌握西方军队在实验室中研制何种武器的信息是很难的,西方实验室里制造包括委内瑞拉马脑炎和东部马脑炎(大脑病毒),刚果-克里米亚出血热,伊波拉病毒(当被冷冻干燥时对肺部具有高度感染性),马尔堡病毒,马丘波病毒,裂谷热病毒,胡宁病毒,巴西出血热,肠病毒17,骆驼痘,猴痘和天花。
正说着,孟婉莹的特等步话机响了。
孟婉莹吻别那一屋子玫瑰花说:“卓处,跟我走。”
卓凌君点了点头。
在十几名中国特种部队战士护送下,她们来到总医院的特级绝密解剖室。
沉重的钢门慢慢开启。
三十多名解放军生化战专家,在一个环形隔离屏幕后,神情肃穆注视着他们。
马上,卓凌君就被一股浓重的味道所包围,这种味道有点酸,而且弥漫得到处都是——一种诡异的味道。它像液化雾一样漂浮在空气中,似乎覆盖到口腔根部。
“这是细菌把肉转化为能量的味道。细菌溶解人肉后,释放出气体。”孟婉莹低声说:“这种味道时浓时淡,每天都有改变,这要视天气和尸体发生的事情而定了,但它绝不会散去。好似西京夜总会里永不间断的肉欲气氛一般。”
孟婉莹补充道:“这也是一种自然选择。”
查尔斯·达尔文最先发现是“自然选择”引起了进化,而自然选择就是死亡。他也发现,大量的死亡,大量的自然选择引起了生物体形状或行为发生微小却是永久的改变。没有大量的死亡,生物体便不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改变。没有死亡,人类永远也不会变得比最简单的自我复制分子更加复杂。如果没有大量重复的死亡,海星的触角就不会出现。
死亡是构造之母。
经过了40亿年——宇宙三分之一寿命——的死亡,人类终于出现。如果再经过40亿年,或可能100亿年,谁知道死亡会不会创造出一种敏锐高效的头脑来改变宇宙的命运,成为神呢?
解放军总医院特级解剖房的气味并不是死亡的味道;它是生命改变形式的味道。它有力地证明了生命是不可毁灭的。
解剖房是环形的,中央是矩形,它的墙面由灰绿色砖头建成,门是不锈钢的。主屋连着不同的小房间。这些小房间中有一些是储存严重腐烂尸体的,这样可以避免尸体的臭味弥漫到整个房间。
“走,去更衣室。”孟婉莹指着一个门说:“换下衣服。”
这儿比大多数五星酒店的卫生间都干净。
孟婉莹找到一个摆放着干净外科消毒装的架子。她脱掉平时穿的鞋子,衣服和裙子,换上了消毒装,然后又穿上她的钢靴,系上鞋带。
她的裸体背影很动人,诱惑的翘臀,健康的油润肌肤。
室里堆满了摆放生物研究安全性设备的架子。
她们在消毒装外套上一次性外科长袍,在长袍外又系上沉重的塑料防水围裙,给鞋子罩上外科鞋套,头上戴上外科手术帽。
“呼!”卓凌君把带纽扣的一次性口罩拉上罩住鼻子和嘴巴,是由细菌过滤物质制成的柔软杯罩,像是外科医生的口罩,口罩中心有一个蓝色按钮。
“卓处,你戴口罩还满漂亮。”孟婉莹的笑声从口罩里传了出来,嗡嗡的。
“你的裸体更诱人。”卓凌君调侃着戴上塑料防护眼镜,避免血或者任何流体溅到眼睛里。
“诱惑谁呢?”孟婉莹无奈地说,在橡胶外科手套外又套上只由不锈钢制成的手套。
在解放军总医院,首席解剖官都在一只手上戴上金属手套;这不仅仅是医学权威的象征,更重要的是,它也是一种安全措施。尸检中的大多数意外刀伤都出现在病理学者不太灵活的那只手上。大多数人不太灵活的都是左手。病理学者都用比较灵活的手握着刀,所以刀伤通常出现在另外一只不太灵活的手上,因而才会在不灵活的手上戴一只钢制手套。
在外科手套外面,卓凌君被要求戴上一层沉重的黄色橡胶手套。
“家属在四号手术台。”孟婉莹说。
绕过环形房间,来到一扇不锈钢门前,这就是四号台地下室,里面的托板上放着一个白色尸体袋。
一股腐烂味道。
“卓处,这个味对你没什么影响?”孟婉莹问道。
“比硝烟要浓。”
“硝烟是旧的,她却是新鲜的。”孟婉莹说边抽出托板。
家属尸体在白色袋子里显现出形状。
孟婉莹忽而感慨:“中国解放军病理生化战领域一个很孤独寂寞的职业,很多军人默默无闻把自己奉献给那些致命的病毒,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中国人能活在快乐的阳光里。这些生化战专家孤独地生活,也会孤独地死去。”
她隔着袋子抓住尸体的肩膀,一个护士抓住脚。
她们举起尸体,把它转移到了平板上。
孟婉莹把它拖到个地磅上,读出重量。
“62公斤。”
护士记在笔记板上。
四号尸体解剖台有十米长,一部分在地下。
八张不锈钢解剖床排成了一排。
这是个灰暗的地方,一个不绝对炎热也不绝对安全的地方。它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地方。墙上的紫外线辐射灯照射着整个房间,用途是杀死空气中的病菌、病毒和细菌。
地板上的空气过滤机在哼鸣,清除着空气中可能会进入解剖者肺内的受感染微粒。
孟婉莹在一张解剖床前停下来,固定了制动器。
然后,她解开了白色袋子。
卓凌君看见了一具美丽的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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