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把小肠放到一个充满流动水的圆柱形钢制洗涤罐里。这个罐子放在解剖台的最边上。肠部的组织看上去是健康正常的。
卓凌君看到了肝脏。
孟婉莹正把它拽起来进行观察。
肝脏的颜色看起来很正常:深红棕色。她把肝脏拿下来,放到台子上的天平上称了一下重量。她把肝脏放在切板上,迅速地切开,把一块样本扔进储存罐里,一块扔进瓶里。
她把胃切开,把大肠拿出来,用双手捧着,松松地折起来,把它递给护士。
护士把肠子放入洗涤容器中,进行挤压清洗,就像洗衣服一样。粪便块儿漂浮到水面上,顺着下水道冲了下去。
恶臭飘得到处都是。
体腔已经完全打开,而且几乎已经掏空了,只剩下一具红色的空骨架子。
女尸的脸已经看不到了,它被胸部的皮肤像一张毯子一样盖住了。
卓凌君站在孟婉莹旁边,盯着体腔看。
她觉得发冷。
孟婉莹用剪刀把下体器官一个一个分开。
切开膀胱,里面是空的。
她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切板上的肾脏。
把肾脏的脂肪除去,然后用刀把肾脏一切两半。
肾脏诡异。
她看到肾脏中心的肾锥上有淡淡的黄色条纹。
这不正常,正常的肾脏应该是深红棕色,不是黄色,而且也不带条纹。
在尸体解剖过程中,颜色通常代表着一定的问题。
“看看这个。”林秋白博士让专家们都弯下腰去观察。
孟婉莹切开了另一个肾,里面同样有黄色的条纹。她从两个肾上各切下两块,分别放进了储存罐中。
“黄色的组织是死亡的。我认为那些是尿酸梗塞物。组织是被尿酸晶体的沉积物杀死的。”
为什么血液中会含有那么多尿酸呢?
林秋白博士通过步话机说:“也可能不是尿酸。可能是一种毒素。它引起了口腔内部的起泡。”
孟婉莹开始观察其余的骨盆内器官。她剪断将直肠和子宫连在一起的薄膜,把它们分开。她把直肠放在切板上切开,把它压平,还用手指抹平。
“头颅检查。”
“明白!”
护士把女尸的头举起来,放在一个坚硬的橡胶头颅板上。头颅板是一个H形的黑色硬化橡胶板。它在解剖工作中是用来放置头颅并使头颅脱离解剖台的,这样头骨才能被分开。
护士把女尸胸部的皮肤从脸上揭下来。
孟婉莹拿起解剖刀。她弯腰到跟解剖台一样的高度,观察头颅的一侧来判断下刀的最佳位置。她用一只手把女尸碍事的秀发举起来。然后,她在耳朵上面的皮肤下了刀,刀口直直地插进去,一直到达骨头。
她迅速撕开皮肤,又在头顶处切了一刀。这是从左耳到右耳的花冠形切口,切过了整个头皮。头皮组织口兹的一声分成了两半。它看上去就像是头顶上一张嘴唇张开的嘴巴。一些血滴在解剖台上,在钢板上汇聚成了几摊。
孟婉莹抓紧头皮往前拉,把它从头骨上剥下来。她拉的时候,头皮发出微弱的嘶啦声,女尸的整张脸被挤压得跟一张橡胶一样。头皮很容易就被扒了下来。她把头皮和头发搭在前面,盖住了脸。
女尸的眼睛睁着,向下垂着,脸已经扭曲变形,形成的表情好像是她陷入了世间最深切的悲伤之中。头皮现在已经完全翻了过来,挂在她的前额骨上,盖住了她的眼睛。
潮湿反光的红色里层头皮完全露在了外面,就像是帽檐很低的帽子。女尸的头发在头皮下面,像是脸上盖了一层翻过来的地毯。一束无光泽的头发从翻过来的头皮下伸出来,它垂下去盖住了女尸的鼻子和嘴巴。
孟婉莹把后半部头骨的头皮剥下来,几乎剥到了脖子顶部。
卓玛的头颅完全呈现出来,它是象牙色的,很湿,而且还反着光。
开颅,是护士的任务。
一个陆军护士举起特制电锯,把插销插进解剖台下的电源插座。电锯的切片并不是旋转移动,而是前后移动。
护士打开开关,电锯发出嘎嘎的响声。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防护眼镜——如果使用会溅起血点和粒子的电动工具,应该先确保自己的眼睛是处于保护状态下。
电锯切进头盖骨。
女尸头部周围的空气中出现了一层薄雾。它像烟雾一样,在电锯刀片周围漂浮围绕着。
空气中立刻充满了刺鼻的骨味。
这层“烟雾”是骨屑。它发出一种强烈刺鼻的臭味。那味道跟牙医用高速钻钻牙时牙齿发出的味道相似——烟雾缭绕的,充满骨屑的,温热的,带血的,潮湿的恶臭味。
卓凌君艰难地看着那电锯。
她的表情很痛苦。
切口环头部一圈。最后,终于以一定角度完成了切割,并在前额留下了一个V形的凹口。留凹口的目的是孟婉莹检查完之后,可以根据切口的形状把头盖骨重新放回到头颅上。
护士拿起一个钢制的T形骨凿,把它插入电锯的切口,旋转骨凿。头盖骨发出咔嚓的声音。把骨凿插入另一个地方,再次撬动。头盖骨传出更多的咔嚓声。就这样一个又一个地方轻轻地撬动着。最后,终于撬出头盖骨的顶部。这部分骨头叫做颅盖。把它底朝下放在手里。颅盖的大小形状和碗差不多。
这就是女尸头盖骨的顶部。
颅盖的底部积了一摊血,这差不多就是一碗血那么多。
“恐怖。”卓凌君做梦般地说道。
孟婉莹把颅盖放在解剖台上,颅盖在台子上缓慢地旋转。
揭开坚韧的灰色硬脑膜,那是覆盖大脑的薄膜。
她把手放在硬脑膜上,抚摸着薄膜,感觉到松软和膨胀,不过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她拿起发钝的剪刀,小心地剪开硬脑膜,把它剥下来。大脑的褶皱终于出现了。
大脑膨胀地像一个奇怪的森林蘑菇。它呈现出怪异不正常的珍珠色。病理学者们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脑部组织。
卓凌君的心脏怦怦作响。
“平的褶皱。”
人脑上的褶皱通常都比较深,而且还带有明显的沟槽。而女尸的大脑是银色的,而且还膨胀得像个气球。大脑的褶皱消失了,它被硬脑膜压平了。此时的大脑光滑、膨胀而且平整——似乎那些褶皱都被一个熨斗给熨平了。这从学术上讲叫压伸大脑。脑部似乎在头骨里面爆炸了。
卓凌君触摸着大脑表层。它非常非常柔软,就像是没有放置好的凝胶。而大脑已经受到损害,几乎就要溶解了。
孟婉莹用手套的左手手指轻推女尸的前脑叶。同时,她的右手在头颅的前额骨后摸索着,尽量不碰碎大脑。她用左手轻柔地把大脑向后拉,然后右手完全凭感觉地把解剖刀划向头骨前方以下。她开始用刀片探测视觉神经,即把大脑和眼睛连接起来的神经。她看不到解剖刀的刀片,所以她必须完全依靠自己的触觉去摸索。
终于,她找到视觉神经,并剪断了它。在此过程中,大脑经过晃动而显得更加松软。
生化圈里一个潜规则,在解剖过程的各个步骤中,移动一个人的大脑是最侵犯个人尊严和隐私的行为,因为大脑是人体中最私人的部分;是惟一可以研究自身的部分。
人的生命具有神圣的本质。
尊重生命的一种重要方式就是努力探究它是怎样轮回的。
孟婉莹把大脑向后拉,摇摇晃晃地把它托起来。
女尸的大脑柔软得令人难以置信。把大脑托到一定高度后,她终于够得到下面的脊髓了。她拿着解剖刀以倾斜的角度迅速切断脊髓,大脑掉到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捧着这个器官——它非常重,不同寻常地重,充胀着流体,就像果冻一样似乎随时会破碎——她把大脑放到天平的盘子上称了称,然后把大脑捧到切板上。她把它翻过来,底部朝上。大脑在自身重力的作用下向四处伸展,像一个水滴。它太柔软了,像一袋水一样在切板上溢出。
不过它是个带斑点的水滴。
大脑的下侧布满了小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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