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行行长握着他的手，久久没有松开。“小朱，给我当助手，委屈你一下，但将来发展空间更大。怎么样？”
　　省行行长相貌儒雅，衣着讲究，即使批评人也容易接受，而现在，要提拔他，还说委屈他。如果这叫做委屈的话，恐怕世上没有人不愿受这种委屈。
　　“要是你没有意见的话，今天晚上与我共进晚餐？”
　　行长是个知识型的人。他那过人的修养使人感到与他相处是一种高雅的陶冶。朱长城当然不会有意见了。
　　席间，他们二人共饮了一瓶五粮液，是“一帆风顺”的。吃了两小碟碧绿的青菜，各自吃了一只肉乎乎的十四角鲍鱼。末了，吃了一碗鱼翅泡饭。
　　朱长城回家的路上摇摇晃晃的。但他的脑子是清醒的。金钱与爱情于他不难，但同时也意味着麻烦。这个道理是他后来把金钱与爱情都搞到手以后才懂得的。法国那个老流氓思想家兼作家萨特说，都说成功和爱情有魅力，我都得到了，也没什么异样。这个老不正经！朱长城暗自又骂了一句。在朱长城看来，萨特说的并不对，因为他遭遇了麻烦。
　　那件事总是让他不能释怀。既然儒雅惜才的行长为他开辟了一条新路，那就得赶紧去处理。可还有一个麻烦挡在面前等着他。那是他的妻子，结发夫人。
　　回到家门，立即就看到光鲜超常的妻子。自从他们生分了以后，妻子换了一种做法，在外衣服不讲究了，而回家里的衣服越来越讲究。玉白色的高跟凉鞋，透明的内衣，披了一件衣服不象衣服布不象布的东西，诱人的丨乳丨房，浑圆的胴体若隐若现，看起来就象一只熟透的桃子，挡也挡不住的诱惑。这又唤起了他久远的回忆，妻子光洁的皮肤，热情、迷离的目光。妻子并没有老，年龄才三十出头，身体还是年青时那样生动而有活力。朱长城不禁抱起了妻子。

　　“你真棒。你是最棒的。”妻子说。
　　朱长城受到了鼓舞。
　　“不要太累了。”
　　朱长城确实累了。但却是痛快淋漓的累。
　　“我有话要说。”朱长城喘息着说。
　　“好听吗？”
　　“好听的。”
　　“明天说吧，你把我折磨累了。”
　　妻子抱住他很快睡着了。快有五年没这样相拥入睡。朱长城又有了信心，在床上侍侯睡着了，他就有信心。而这样妻子也会原谅他的不忠，尽管妻子的怀疑只是出于一种女人的本能。妥协，为了已十二岁的女儿，妥协也是一种办法。朱长城暗想。

　　由于酒的麻丨醉丨作用，一觉醒来已经十点。今天是星期日。妻子照例让他多睡。妻子过来用热毛巾给他擦脸，又兴奋出了激情，抚摸着他的结实的臂膀。“睡得好吗？”
　　“好”。可是，朱长城有些怔怔的。从睡中醒来，思维又开始苏醒，他有点说不清的隐忧。
　　“还有什么心事儿？那些事儿不是过去了吗？”
　　是的，那些事儿曾使他一度辗转反侧，长夜难眠。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隐忧的不该是这件事。
　　“你不是说要告诉我话吗？”妻子偎依着他，又动情起来。
　　朱长城：“把那钱存起来吧，就以你的名字和孩子的名字。记住，这钱是女儿和咱们幸福的保证！”他想起了昨晚与顶头上司愉快的筵席。实际上，从确知他将升迁的那一刻想，他就打定主意，他要安心同妻子过日子。升迁的希望是一盏光芒四射的明星，一下子就照亮他因迷惘而造成的思想与生活的混浊与黑暗。说到底，妻子是个美人，无论生活还是在床上又极其让他满意。即便再换一个妻子，如果他总是为了新鲜的感觉去追逐无穷无尽的女性之美，还永远不是这种患得患失的样子？正院红旗不倒，后门彩旗飘飘，这句酒桌上的粗俗之语说的是一种接近真理的道理。

　　妻子的表情已不止是平静了，甚至是眉开眼笑。
　　“只要你顾家了，怎么样都行。”妻子的想法其实很实际，也是他所欣赏的。朱长城相信自己的判断，一个女性到了这个年龄，除了实际以外还有什么出路？
　　“我不是一直对你都好吗？”
　　妻子想想，也的确是这样。如果抛开她那些无端的猜测，她几乎挑不出丈夫什么毛病。
　　“长城，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好象总是在想什么事。”
　　是啊，想什么事呢？妻子这头已没有了问题，行长的承诺已展开了他未来的光彩的人生。还有那个可人的吴欢颜，……不应该是什么事啊。
　　“我一直在想一件什么事。”
　　这时，电视上出现了一个血腥的场面，伺机报复的人终于等到了机会，乱刀之下，仇人的血溅上了一张得意的脸，朱长城盯着电视画面直愣。
　　妻子过去关闭了电视。“现在这电视，整天就是你死我话的……”
　　“我想起来了，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朱长城终于如释重负。如同从阴暗的森林走到一片开阔的空地，朱长城豁然开朗。困忧他心情的是昨晚的那个梦。是的，是那个梦，一个不止作了多少次的梦。他杀了人，极其痛快淋漓，而杀的对象就是那个威胁暗自要告发他的刘挺峰。自从他们有了一个秘密协议以后，他就时不时感到这个隐患使他隐隐作痛。而那个贪婪狠毒的刘挺峰终于原形毕露暗示威胁他以后，他就设计过无数个让他死的方案。大概，正是刘挺峰死亡的确切消息又唤醒了他的那种潜伏已久的灭口心理，并带入了他的梦境。

　　“你怎么会有仇人呢？”在妻子眼里，朱长城是个城府森严的人。
　　“是啊，我哪来的仇人呢？”仇人已经死了，还哪来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