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炮这次彻底爆发了，他抄起门外的铁锨冲了进来，被我扑上去用力抱住了。我就把他往外推。我发现郑三炮，关键时候特别给我面子，他已经不可自制，可是那怒火，他一点也没发到我身上。把他推出门去时候，座山雕没一点眼色，也来推他，被郑三炮一个挣脱，一铁锨把他砸倒在地。
　　此时的小炉匠，笑眯眯的，站在门口观看。

　　我抱着乱蹦的郑三炮，一直拐过了一个路口，才把手松开。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于是我什么也不说。我俩默默的一路走，有那柳絮飘来。后来我俩又上了河堤，那河水走的正欢畅。在白杨树下，郑三炮摸出一本小人书，坐那里翻看起来。那是一本珍宝岛自卫反击战，跟过去的老大哥，如今已变修的苏联所打的一场战役。那里面英雄辈出。

　　第二天，我和郑三炮再次和张水生见面。当时张水生，小炉匠，座山雕，还有那个翘眼女孩，正站在公园里那个人工湖下面。人工湖放水了，下面露出很多地面来。他们在抓鱼。
　　人工湖一放水，大家都去抓鱼，此时湖里面人很多。
　　我和郑三炮到的时候，我看见小炉匠手里的柳条，穿满了大大小小的鱼。
　　张水生主动跟郑三炮打了招呼。郑三炮一如既往，跟其他人不善言谈的样子，也回应了一下。这件事，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
　　那天那女孩，却似从来不认识郑三炮一样。我俩去前面那个水坑，路过那个女孩，那个女孩眼光也不回避，但却是那种陌生人的眼光了。
　　我没想到郑三炮会说一句，不至于这样吧？

　　女孩听了，眼圈居然红了。
　　其实我后来发现，女孩真正喜欢的，还是郑三炮。但是覆水难收。秋天的时候，张水生一脚踹了那女孩，那女孩那一时期十分的憔悴。那天郑三炮拿了两个红柿子，让我陪他送给那女孩。郑三炮说，她说过，她喜欢吃柿子。那一阵那女孩，经常独自一人，站在河堤上。她站的地方，是郑三炮过去经常站的地方。
　　那天我俩来到河堤，看见那河风，正吹乱了女孩刘海。
　　那时候的河堤，经常是杳无人迹。
　　来到跟前，郑三炮说，给你柿子。
　　女孩一阵恍惚，看着郑三炮，忽然扑到他怀里，痛哭了起来。后来她用她的两个拳头，不断地敲打郑三炮后背。郑三炮轻轻拍着她的肩。

　　时间过了许久，郑三把她推开来，说你吃柿子吧，我们走了。
　　女孩又哭了，女孩说好，你们走吧。
　　那天捞鱼，我和郑三炮什么也没捞到，看着别人手里银光闪闪，我俩有些沮丧。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月，那一天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那一天老师把我从学校赶出来，我看见秦国强他们，飞快的身影。他们骑了五六辆自行车，每辆自行车上前梁是人，后座也是人。都弓着腰，戴着军帽。
　　说到戴军帽，我和郑三炮那个大雪之夜，鬼使神差抢了徐和平的军帽。我俩吃惊不小，暂时就罢了手。秋风乍起时候，我俩再一次行动了，在那一个秋天，我俩都有了军帽。那一天，唐山大地震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人们已经不再惊恐，不在外面搭蚊帐睡觉了。

　　我看见秦国强他们时候，赶紧蹲下来，装着看蚂蚁。就是那天晚上，我听说了秦国强团伙，在那个已经干涸的人工湖里面，围歼了小炉匠，张水生他们。
　　日期：2010-12-09　11:36:51
　　今天有事回来得晚，匆忙写了一点，也没写完，马上还要出门，那边电话不断，见谅
　　十八、高手李双成和程八一狭路相逢
　　其实那天晚上，我听说秦国强围歼小炉匠，张水生的过程很简单。我只可以想象一下，那个湖底很干涸，小炉匠张水生不知道为什么又去了湖底。据说那天没有别人，那个翘眼女孩也没跟随。我后来的接触，发现张水生不喜欢卿卿我我，他的所有的女朋友，几乎都没有跟他花前月下过。张水生似乎不会缠绵，他的一生，短暂而犀利。

　　小炉匠，张水生二人站在阳光普照的湖底，无意间一张望，秦国强团伙，已经四面合围了他们。
　　那是个不大的湖，秦国强人马悄无声息的分散到了四周。
　　然后是迅猛无比的奔跑下来，小炉匠张水生无路可走。
　　再具体的情节我问过小炉匠，小炉匠却什么也没说。我不知道有着那把冰凉利刃的张水生，是如何抵抗的。我知道的仅仅是，第二天我见到小炉匠和张水生躺在医院里。他们两个的身上，多处骨折，我甚至没有分辨出哪个是小炉匠，哪个是张水生。他们两个都盖着薄薄的白被单，他们两个的头上脸上缠满了纱布，只露出了鼻孔和嘴。小炉匠告诉我，他们两个的头颅遍地开花，医生缝针的时候，几乎无从下手了。医生说，就像你买回来一块肉，你说你缝哪。

　　我有时候想，人的头颅被打击到什么程度，会打傻。于是我就去想那些岁月里过往的人，好像没有发现一个。但我又想，有些傻，是看不出来的，你看见的是，他们和常人无二。如果明显的变傻，我想江湖上，傻子应该很多。
　　那一天我在医院待了不久，翘眼女孩提着几瓶水果罐头来了。我却是什么也没带，一时间有些不自在。我没想到受到重创的张水生声音如此洪亮，张水生让那女孩滚，接着张水生，又让我滚了。
　　那一天去医院，我是和郑三炮一起去的。郑三炮也爽快，听说他们住了院，说一声走。张水生让我滚的时候，又费力的把头转向郑三炮。郑三炮却喊在了他前面，张水生，你别说让我滚，要不你马上吃亏！张水生于是咆哮起来，他妈的你打死我吧！
　　此时候的小炉匠，静悄悄的。
　　郑三炮拉起我大踏步走了。

　　路上郑三炮说了一句，我俩早晚有一拼。
　　那天郑三炮拉我跟他回家，郑三炮要回去跟他爹要钱。郑三炮说，我长年累月不回家，他总得给我点生活费，你看我爹多狠，我就是饿死在外面，他也不会过问。郑三炮又说，我不是要他的钱，我是要我打零工的钱。
　　来到了他家，却是空无一人，郑三炮甚至连门也不得进。他家门上的锁，不知什么时候，给换掉了。
　　无比沮丧的郑三炮，在他家门前蹲了好久。
　　我们准备离开时候，我看到胡同里走来几个青年，其中一个，似曾相识。那个青年，有着一张笑面虎的面孔，穿着打扮很力量。他和三五个青年人，把这一条寂静的胡同，走的风生水起。

　　我一下想起来了，我喊一声，李双成。
　　我又喊一声，李双成大哥。
　　那几个青年已经走过去了，听到喊声，都停下了脚步。
　　笑面虎来到我跟前，疑惑的打量我，又打量郑三炮。郑三炮的眼光，不亢不卑。
　　笑面虎问我，小孩，你认识李双成？

　　我当时是站在那里，我其实一直都站在那里，我回答得飞快，曹向阳，东方红农场的曹向阳，你俩去过我们那一片，还有老黄，老黄你认识吧，还有小炉匠。那天见面，我也在。
　　笑面虎笑了，笑出了两个酒窝，他说，哈哈，那是我哥，我俩双胞胎，我叫李双顺。曹向阳我知道，一个纸上谈兵人，他也就那笑声特别。小炉匠我也知道，跟过我哥几天，学了两手，我哥说他不是那材料，让他走了。
　　我其实想伸手跟他握手，又怕人家不跟我握。我看到过很多这种情形，有人自以为是伸出手去，人家却不搭理，落个大尴尬。
　　没想到李双顺来了谈兴，对那几个青年说，等我一下。
　　他摸出香烟来，划火柴点燃了。身边一垛砖，他一跳蹲了上去。
　　他问我，小孩，那天我碰见小炉匠，他说他用一把特大螺丝刀，穿透了谁的胸脯，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