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虽然普通的像一粒粒尘埃,但中华几千年的历史,不正是这一粒粒不起眼的尘埃筑就而成?
身旁处传来铁甲摩擦声打断了萧邢的思绪,他将脸埋进腐烂的树叶中。
三具靺鞨哨兵的皮靴踏过眼前时,甚至可以闻到他们身上散发出只有游牧民族身上特有的羊膻味。
半个时辰后,整个树林间的打斗声渐渐消失,偶尔传出零星的呻吟声,但很快就会被利物刺入的声音打断。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树林中,萧邢如同一根生长在黑土上的树根,纹丝不动。他在脑海中把所有的细节都过滤了一遍,现在能做的唯有等待。
不远处,松明火把在夜雾中劈啪作响,关中口音的将领单膝跪地:"禀将军,清点完毕。小队应余七十三人,现得尸七十二具。"他顿了一下,甲胄鳞片随呼吸发出细响,"舆图……尚未寻获。"
青铜兽面胄下传来粗重的吸气声。
被称为将军的老者麂皮手套摩挲着刀柄缠绳,忽而攥紧:“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张舆图关系重大,若让汉王得了......"后半句隐没在夜枭啼叫声里。
泥沼深处忽有马蹄踏水声逼近。高句丽信使滚鞍下马时,皮袍下摆还在滴落腥黄泥浆:"婴阳王请求再拨三千石粮草。"他说汉话时喉音极重。
鎏金马鞭突然凌空抽响,惊得火把齐颤:"冢中枯骨耳!"鞭梢指着信使鼻尖,在雾气里划出血色残影,"回去告诉你家大王,棋盘上的卒子..."玉扳指叩在青铜胄上,发出枯骨相击的脆响,“就该有卒子的本分!”
信使倒退着没入黑暗,恐惧中带着怨毒。
接下来就是一段和高句丽人的对话,萧邢虽听不懂,隐约间还是觉得两方人发生了不小的分歧。
良久过后,脚步声渐渐走远。
“再搜西南隅。”关中口音的将领甩动马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拂晓,萧邢反复确认周围无人后,从腐叶堆中缓缓支起身子。浸透铠甲的露水正顺着铁甲边缘滴落,在靴尖汇成暗红的水洼——昨夜厮杀的血渍与辽东黑土已难分彼此。
摆在萧邢前面的两条路,第一,逃,第二也是逃。
逃离战场还是逃回汉王中军,将舆图和军中有内奸的消息传回。
两条路都是九死一生,私离军队,若被抓住,临阵脱逃必是死罪一条;逃回汉王中军,且不说近百里有多少追兵,就是回到军中,能否活着见到汉王杨谅尚不可知。
“婴阳王求粮草……”萧邢背靠着棵白桦树,手伸入怀中,指尖传来的感觉让他轻舒一口气——舆图无恙。
"既是死局......"他抓起把腐土抹在脸上,卸下铁甲,解开早已支离破碎的皮甲,眼神微动,"不如掀了这棋盘!"
萧邢在警校中的各项考核都很出色,这得益于他冷静理性的性格,更是他果决性情的体现。
舆图在尚未找到,且还有一人下落不明,返回之途必定会重重设防;向前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暂时避开设防的军士,以观后变再徐徐图之。
萧邢根据这些日的行军,可以断定此处应该是靺鞨七部处,若再往前走应该就能到高句丽。
既然东征大军中有与高句丽勾结的高层,倘若以信使之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根据他脑中对这段历史的回忆,东征军后来一直打攻到平壤,而后婴阳王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加之隋军后勤补给跟不上,士气低落,这才导致第一次的东征失败。
萧邢主意已定,简单包扎身上的伤口,向着高句丽的方向疾行而去。
卑沙城(今大连金州)
萧邢在城外经过数日的观察和准备,打算今日入城。
在密林中风餐露宿十三天,此时他如同乞丐,满身污秽,唯有两只眼睛偶尔会闪过精光。
经过两天的了解,驻守在此处的乞乞仲象,号称高句丽第一勇士,率兵三万坚守在此。
隋朝军队东征高句丽的消息,在坊间已传了已有三月之久,民众对中原王朝素来七分向往,三分惧怕,听闻天朝出兵征伐,有能力逃走的基本上都跑的差不多了,苟存在城里的都是家境贫寒,逃无可逃的民众。
卑沙城在萧邢眼里,称之为城颇为勉强,称为堡垒更为贴切,卑沙城四周是悬崖绝壁,城池全部用石头筑成,非常坚固,天然的易守难攻之地,如若高句丽以此为据点,汉王大军想拿下此城绝非易事。
因是战时,城门处有百余名士兵把守,进出城门的百姓极少,几个低阶站立的士兵,在初春的阳光下昏昏沉沉,手中所持之矛几欲脱手。
与隋朝士兵迥异,高句丽人身材矮小,体格粗壮,其帽上插着羽毛做成的装饰物。
萧邢一米八的体型在第一时间就引起了城门高句丽士兵的注意,两名步卒对视一眼,手扶腰刀逼近而至。
近身才发现是一个汉人,顿时紧张起来,其中一人回首朝城门处喊了几句,一个赤膊上身,胸毛茂密的壮汉提刀走了过来。
萧邢睨视着围上来的高句丽士兵。
“汉人?”壮汉的突然将弯刀贴上萧邢颈侧。
尽管发音生硬晦涩难懂,总算是有了沟通。
萧邢微微点头。
“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你是来寻死的不成?”
壮汉戏谑地看着萧邢,让他失望的是没有在萧邢的脸上看到任何恐惧,反而有种淡淡的蔑视。
“乞乞仲象何在?”
壮汉不由一怔,几息之后,狐疑问道:“你是何人,我们褥萨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滚去告诉乞乞仲象,有人叫我来送信。”
壮汉大怒,弯刀不由朝萧邢的脖颈处贴近了几分。
犹豫了几秒钟之后才愤愤收回弯刀,向身侧的两名士兵说了几句,朝着城内奔而去。
一柱香的功夫,壮汉小跑出来,再见时眼中明显少了几分敌意,甚至还带着些许讨好。
“跟我走,褥萨有请!”
萧邢暗暗轻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赌对了。
大批军士和民夫正在加固城墙,偶有路过的百姓,大多神情麻木,衣衫褴褛。
瓮城内,城墙断面裸露的柞木桩呈鱼骨状排列,每根木桩顶端都用熔化的铅水浇筑固定,这是高句丽独有的"山城连甍法"。
高句丽壮汉领着萧邢沿着城门的主路步行不足一里,便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广场。
声音突然变的嘈杂,数股的高句丽的士兵几人一组,正有条不紊的搬运着粮草,从士兵腰间的长柄刀和军容而观,这些士兵必定是高句丽的精锐。
突然,一声暴喝从广场的边落传出。
萧邢侧目望去,桦木搭起的临时木架上,悬吊着几具隋军的尸体,一名身形敦实,赤裸着上半身的高句丽汉子,正用长鞭抽打一个尚未断气的的隋军士卒。
每抽出一鞭,奄奄一息的隋军便会全身抽搐一下,他和周围几名高句丽人便发出野兽般的笑声。
“汉狗,你可是来投降的?”
当带路的壮汉领着萧邢经过时,引起了赤身的高句丽汉子突然用汉语喊道。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萧邢脚下一怔,直视着那名高句丽汉子,眸中寒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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