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王世积!东征军的副统领。
乞乞仲象紧盯着萧邢的眼睛,看似无意的走向那扇窗,实则是堵住了屋内唯一的逃生出口,虽然就算眼前之人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从卑沙城中逃走。
但多年的征战让他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惯。然而让他困惑的是,萧邢的双眸中没有丝毫慌乱,冷漠中甚至还夹带着些许揶揄。
“看来准备做的还是很充足,不过……”萧邢嘴角微微上扬,“你还是在三个地方露出了破绽。”
此言一出,乞乞仲象移动的脚步不由一怔,目光瞥向假面下的那双眼睛。
假面人眼神一滞,一股盛怒的杀意在屋内弥漫开来,三人的影子交错在斑驳的地面上,宛如几条相争的毒蛇。
“两军交战正酣,作为信使,身披隋军铠甲,身上不曾有半点污秽,此其一,”
“其二,你手持王将军兵符来往与敌军城池,以此为凭,若路上出现意外……此等广而告之的行为,看来将军与身后之人并不善于这细作之事啊!”
乞乞仲象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的狼牙雕饰,站在两人之间颇有左右为难之意。
“其三,刚才听闻还有一信使在此,你的反应是否也太平静了些,难道你提前知晓了我在此处不成?”
“不知你可有信物?” 假面人杀机愈发浓烈。
“某奉的是王将军的令,刚才转述与褥萨大人的话就是最好的信物,褥萨以为呢?”萧邢不咸不淡道。
“这位使君前来不知是奉了王将军的什么命令,放心直言,今天二位必定只有一人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乞乞仲象嘴角微扬,紧盯着假面人,眼中满是戾气。
“王将军建议褥萨大人将医巫闾山内的兵力集中到卑沙城,坚壁清野,以待后变。”
萧邢心里差点乐出了声,他刚才与乞乞仲象谈及的策略,正是后人总结的隋文帝东征高句丽失败的原因,如果隋军此时按萧邢所说之策而行,集中兵力固守卑沙城那必是死路一条。
乞乞仲象心里对萧邢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加之假面人的策略与萧邢所提完全相反,他现在对萧邢的身份已经信了七分。
突然,假面人的腕甲与刀鞘相撞,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鸣。
一柄长刀如同流星般疾砍向萧邢的面门,一出手就看出来这假面人必是久经沙场的悍将,招式毫无花招,大开大合,尽是一击致命的杀招。
假面人的出手太过突然,萧邢根本反应过来时,刀光已至,一股寒意让他遍体生寒。
位处两人中间的乞乞仲象瞳孔骤然收缩,狼牙刀突然横在两人之间,刀身映出三张扭曲的面容……
“两位使君不必如此,不如暂时先请二位留下,待我向王将军求证后,自然水落石出。”乞乞仲象露出森森白牙。
假面人闻言微微点头,缓缓收回长刀。
萧道暗道不好,乞乞仲象能被婴阳王派来驻守卑沙城如此重要之地,果然不是易与之辈,此等情况下,他没有轻信任何一方,足见其城府之深,心思之缜密。
萧邢忽然轻笑出声,重新坐回雕花榻前。
”褥萨想的太简单了!想必现在王将军此时的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的监视之下吧?只等这里传回求证信息,就可以坐实王将军与高句丽暗通的事实吧?”
“我猜,这位信使定是抱了赴死之心而来,不管此间如何发展,你们都能得到想要的消息,我说的对否?”
萧邢目光突然转冷,语气冷若冰霜直视那假面人道。
“可惜,王将军临行前还有一物让我转交于褥萨,你们是定不会想到的!”
“噢,王将军还有何物转交于我?”乞乞仲象不由精神一振,连忙问道。
萧邢并未答话,从怀中缓缓拿出一个牛皮水囊,解开线绳的封口,暗黄的羊皮卷在榻上的灯光下泛起一股血腥之气。
“舆图!!!”假面人和乞乞仲象不禁同时惊呼。
羊皮卷轴滚落案几的刹那,屋内烛火齐齐暗了一瞬。
假面人腰间的长刀再次出手,刀光如流星般迅捷。他现在可以断定,眼前之人必是那七十三人中的最后一人无疑,此行能遇到手握舆图死里逃生的最后一人,是他万万没有料想到的。
更出乎意料的是此人不仅没有带上舆图返回军事,而是假扮信使来到卑沙城,更是把副统帅王世积与高句丽暗通的事诈了出来。
此子不但胆识过人,心思细腻,更是言辞犀利,一举一动把这乞乞仲象玩弄于股掌之间。
眼见他又要以舆图为饵,取信于乞乞仲象,自己更处劣势,若在战场上厮杀,他自是不惧,这等勾心斗角,察言观色之事,却不是他的长处。一念至此,假面人更是怒气攻心,愤然出手。
萧邢在绝境之中拿出舆图,实属无奈之举。拿出之时,他就在脑海中做出了两种预案,一是取得乞乞仲象的信任,然后突然出手击杀假面人;二是以舆图为饵,挟持乞乞仲象,再图后事。
拿出舆图后,萧邢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状态,只等情况有变能及时应对。假面人右肩三角肌微动的刹那间,凭着敏锐的观察力,他就知这假面人要出手,所以当这气势惊人的一刀劈来时,萧邢才能旋身避开刀锋。
即便如此,萧邢仍感寒毛直竖。两人相隔一丈有余,他早有防备,却也只是勉强避开那一刀。看来,史书中武将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壮举,大抵非虚。
假面人那一刀,势大力猛,快似疾风,即便被萧邢躲过,余威依旧,将雕花榻劈得四分五裂,尘土飞扬。一击不中,假面人毫不停顿,身形前倾,再次挥刀斩来。
萧邢刚站稳脚跟,便见假面人刀锋再起,不及多想,伸手摘下墙上长柄刀,尚未来得及抽刀出鞘,背后已风声呼啸,他连忙双手持刀格挡。
这一刀之威,较之前更甚,萧邢只觉双臂震颤,酸麻难当,虎口处已然裂开,血丝渗出。
假面人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见萧邢再次挡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随即被更浓烈的杀意取代。他身形一侧,刀光如电,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取萧邢腰际。
萧邢心中一凛,这连环攻势之下,他已无暇多想,全凭本能反应,身形暴退,同时手中长柄刀猛然挥出,试图以刀背磕开那致命一击。金属碰撞之声震耳欲聋,火花四溅,两人力量碰撞之下,气浪四溢。
这一击,萧邢只觉气血翻腾,内脏仿佛错位,面色惨白,双手紧握刀刃,却仍抑制不住地颤抖。假面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其下的眸子闪过一抹喜悦,随即再次挥刀,直取萧邢。
尖刀刺入铁甲,发出钝器刮骨般的声响,令人心头一紧,口中泛酸。
一柄尖刀自假面人背后穿透,自胸前露出,狼头吞口的刀柄被喷涌的鲜血染得愈发狰狞。
一个略带幽州口音的声音自假面人身后冷冷响起:“萧将军所言非虚,你果真是抱定必死之心而来……”随着血腥味在狭小屋内迅速弥漫。
乞乞仲象的声音中透着嗜血与残忍,“汉人常视我等为未开化的蛮夷,愚昧不堪。然而,阁下此番布局,似乎也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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