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馆规模很小,就在院子北侧的角楼一层有三间房的展室,展出的雕像数量也并不多。纻麻雕像一般有两种,一种用于案头摆设,往往尺余大小;另一种供奉于寺庙,形体则非常巨大。但这间展室的纻麻作品大小介于两者之间,每件雕塑半人高左右,形色样貌也各不相同,有狰狞的恶鬼,有怒目圆瞪的天王,有扛杵的韦陀,也有半裸的飞天,还有藏教的渡母。
薛峰很自豪地说,“这些雕像都出自我的太爷爷薛继宗之手,薛继宗是个天才型的纻麻大师,在他经营薛记的时候,是我们作坊登峰造极之际。之前没有人能超越他,之后也没有人。”说着又叹息一声,略有愧色。
看来,他是一个对艺术很有热忱的人,我对他的印象又略微有点好转。我安慰他说,“我看你做的纻麻雕像也很好,再过几年,你说不定能超过你太爷爷的。”他感激地看了看我,走过来抓住我的手,使劲摇晃了两下。
说真的,我很不舒服,他的手很干燥很粗糙,但很冷。在这样一个夏天,好像有点反常。而且他的身上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属于生肉的气息。
不过,短暂的不快很快被冲淡了。
如果说进来这间展室之间,我对纻麻工艺还有一点轻视,认为只是我们国家浩瀚手工艺里的沧海一粟,进来展室后,我彻底震惊了。老实说,除了文艺复兴时候西方一些大师的雕塑作品,我在中国古代雕塑作品中,很难看到写真性很强的雕塑,中国的雕塑重视神态的刻画,而对于骨骼肌理并不看重。这个特点你看何朝宗的白瓷就可以了,他手下的人物从来都是神色微妙,而形体柔美,仿佛柔若无骨。
但是现在,我的观点更改了。因为在这间灯光昏暗的展厅,我则被彻底征服,彻底震撼了。
我盯着一尊恶鬼像,它和这里所有的雕像一样都是民国作品,年份并不久远。可是时光仍然把它洗礼成了一种暗金色。这种暗金色反而更容易凸显人的骨骼肌理,更容易赋予这些雕像生命。这是怎样形象的身体啊,仿佛血管在皮肤里还流淌着血液,凸起的肌肉仿佛还在颤抖,让人感觉他们是活的,它们正活生生地呼吸,正在活生生地嘶吼。有一个地域恶鬼雕像,恶鬼斜抬着头,怒目圆睁正在张口呐喊,他的牙齿,他的舌头,发出润泽的光明,他的眉头紧拧,眼神狰狞,就如同涂了一层彩漆的真人。
虽然参观的五个人里,只有我和真凡略有收藏常识,另外几个都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可是艺术的感染力是跨界的,是没有知识这个门槛障碍的,从阿大、胖猪、苏馨痴迷的表情上能够看出,他们也受到了巨大的感染和震撼。
因为这家展馆,我对薛峰的印象好起来,他有一个很伟大的家族,曾经孕育出最伟大的中国工匠,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制作出伟大的艺术品。
有句话叫士为知己者死,不知道是因为我们的震撼让薛峰感觉我们是他的知己,亦或是太久的寂寞让他渴望和能理解他的人交流,参观过展馆后,他又殷勤地带着我们参观了他的小院子。
这个小院子是薛家的祖产,在文丨革丨期间曾经被造反派司令部没收,成为造反派司令部的办公室。文丨革丨结束后政府又给退了回来,1983年薛峰就出生在这里,长大以后薛峰在本地就读一家艺术中专,毕业把原来的店铺重新装修,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间薛记纻麻。薛峰应该是个有钱人吧,一楼二楼统统装修华美,二楼的房间只有三间是工作室,其它都是客房,他解释说因为经常有贵宾参观,有时候自己也要负责接待,所以为了方便宾客休息,在二楼就留了不少的客房,自己有时候不愿意回去,也住在这里。
二楼的客房让真凡很是垂涎,每间客房都有独立的现代化卫浴,装修风格却是仿古设计。非洲鸡翅木的老式家具,镂空透雕的木头窗格,古色古香的吊灯,原木色的粗木地板,让人有梦回唐朝的感觉。玻璃则贴着竹篾纸,隐约能看到外面的竹影婆娑。真凡试探着问,薛峰,你们这里住一宿得多少钱?
薛峰笑了笑,露出一口特别细碎的牙齿,他的牙齿让我想起了鲨鱼,顿时不舒服起来。“很长时间没人住了,去年因为我们这里申报文化遗产,人来人往挺热闹,今年又冷清了,你们喜欢就过来住,给点水电费就可以了,而且,明天还可以看看我这里的工匠师傅怎么做雕塑。”
薛峰的大方让三个男人雀跃起来,要知道我们住的民居客栈和这里的环境完全完全不能相比。
真凡高兴地说,“那我们马上回去搬行李,真是太感谢你了。”
薛峰又咧了咧嘴,“用不着客气,谁没个出门在外的时候。你们且忙你们的,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好茶,回来的时候正好润润嗓子。”
他的嘴巴很阔,灯光闪烁里显得格外诡异,看起来象一只正在等待猎物上钩的大嘴鳄鱼。
对这样一个大方热情的艺术家,我怎么能产生这样的想法!冒出这个念头,让我忍不住自责。
回民居客栈收拾行李,不舒服的感觉却越来越盛,心里莫名其妙总是隐约地感觉不安,隐约觉得会出事情。我忍不住对苏馨说,“不如我们不去吧,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苏馨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一边斥责我,“怎么不妥当啊,我们又不是不给钱,他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他说是给点水电费,估计也少不了多少,就是说得堂皇一些,你不用不好意思,那里床多软和,被子多舒服,晚上还能洗个热水澡。”
我担忧地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她将行李包丢在床上,把一片口香糖塞进嘴里。
“你……闻没闻到薛峰身上有股怪味?”
“怪味?狐臭?”她笑,看来她最近精神恢复得不错。
“不是……一股生肉味儿,我在屠夫身上闻过。”
“哈哈,你别搞笑了,你什么时候跟屠夫打过交道?”她嘲笑我。
“小时候看杀猪的呗……”
“他们整天跟漆打交道,都是生漆味儿,那是生漆味儿,这就是职业特点,跟油画家身上有
2010-8-1 12:51:00
回到屋子,困意就袭了上来,大概是奔波了一天,头格外得昏沉,我喃喃地对苏馨说,我不梳洗了,我睡了。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一片血海,无数个人在血海里漂浮,挣扎声,嘶吼声,呼救声,象钢针一样刺痛了我的耳膜。我站在岸上,远远地看见苏馨在血海里起伏,我着急地喊,苏馨,苏馨,苏馨,她朝我望过来,无力地伸出手臂,身体却慢慢慢慢沉下去。
苏馨~我大叫着醒来。
天怎么这么黑,一点灯光怎么也不见,几点了?我,又在哪里?这不是房间,不是我的床,身下是冰冷的水泥地一丝一丝泛着潮气。
“苏馨!苏馨!”我大声喊,周围发出阵阵的回声,我的声音渐渐有了哭腔,是梦吗?我四下摸索,却什么都摸不到,空气里充斥着奇怪的腐臭味儿。我挣扎着站起来,向一个方向慢慢的走去,仿佛碰触到什么,我惊恐地想收回手,却发现我摸到的是墙壁。可是为什么墙壁这么粗糙,我努力地判断着,大概有人在墙壁上覆盖了很厚的石棉,为什么放石棉?我一琢磨,绝望马上涌上心头,我被关起来了,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屋子的四壁贴满了石棉,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呼救。想明白这一层,我浑身的气力仿佛马上被抽空了,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哀哀地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想起苏馨不知道哪里去了,又爬起来,刚走了没两步,头顶忽然一阵闷痛,我又失去了知觉。
2010-8-1 12:52:00
上一段更。。。。。。。错了,郁闷------------------------------------------------上个帖子作废啊,直接看这个-----------------------------------------------------------------------------------------------------------------------------------------------------------------------------------------------------------------------------
有油彩味儿,厨师身上有花生油味儿是一个道理,你想太多了……”
“可是……”
“又怎么了……”
门外有人敲门,胖猪的声音传来:两位美女收拾完了没有?出发啦,先去住宿,然后去吃饭,饿坏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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