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馨刚走了一会儿,我突然意识到有点问题:她找理由单独行动!什么怕回去发火,这个猪头女人,她不仅是个急性子,还好干追根问底的事情,她一定去薛记纻麻去了,无论是刚才的尸坑,还是张伟三个人的失踪,都跟薛记纻麻有关系。尸坑里面尸体的始作俑者可能正在薛记纻麻,而张伟几个人的失踪也在薛记纻麻旁边的路口。她刚刚骂过那几个人鲁莽不跟大家商量事情,可这个猪头女人又何尝不是。更让我生气的是自己的愚鲁,明明了解苏馨的性格,在她刚刚说要出去想办法的时候,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顾不上哭哭啼啼的赵晓风,拽上杨戴投一路急跑。胡同,小广场,广场上没有我们来时看的石碑,石碑,石碑,那个镇鬼的石碑呢?难道是后来修的?我没有脑子去多想这个,又是胡同,薛记纻麻,这个在我们年代里已经坍塌的建筑现在完好无损地无声无息屹立在一片浓雾里。
杨戴投蹲下身又站起来,“地上的血滴被人用手指蘸过,应该是苏馨,她刚刚还在……”
苏馨果然来了这里,她哪里去了?我焦急万分地四下张望,走进雾里了?还是去了薛记纻麻?听了赵晓风的叙述,我对那片浓雾很是忌惮,我想了想,跟杨戴投说,先去薛记看看。
现在的薛记,看起来跟我初次见它的时候外表并无太大的差别,只是更新一些,并且没有那从毛竹,六棱院门的位置现在是个宅门,朱漆大门上面有两个黄铜做的门环。死而复生的薛记,沉寂寂的,如同一个化成房屋的妖孽,冷眼看着我们,静静等待我们这顿大餐的入口。
我扣了扣门环,半天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有没有一个女客来敲门啊,刚才?”我的声音在浓雾中显得诡异而单薄。
门吱啦一声打开了,探出一颗苍老的脑袋,这是一个古怪的老头,一条花白的长辫子绕过脖子搭在肩膀上,头发毛躁象几年都没梳理,布满皱纹的脸上长着一片片苔藓一样的皮癣,眼睛躲在皱纹和皮癣里让人几乎找不到。
我强忍着自己的不舒服,“刚有没有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女客来找人?”
他大概在观察我,我不确定,一会儿门拉开了,我这才发现,这个老头不仅又老又丑,竟然还是个驼背,脚也有点瘸。他慢慢引着我们向堂屋走,声音象干裂的树皮,“刚有个小姐来找我们二老爷,现在正在厅里喝茶呢!”
一听喝茶我更着急了,那次以后,我难免会对喝茶有阴影。我三步并做两步,直冲进厅堂。
此时此刻,那位有着细小牙齿的男人,正端着茶杯坐在堂屋的红木椅子上,他一手茶碗一手茶杯,神态很是悠闲。
各位看官,且容我罗嗦几句。巧合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它有时候能解决很多问题,人们曾经试图把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叫做命运。
可后来,科学变得一枝独秀,亲爱的科学家干涉我们的生活以后,开始干涉我们的思想。我们被告之,并没有什么命运左右我们的生活,日生月落,朝云暮雨,生老病死,都是规律。大部分的人也逐渐相信了这个说法。
可我们的身边,每天都在发生一些总是。有人总是中奖,彩票、刮刮卡等等;有人总在倒霉喝冷水会塞牙,做生意会亏本,走路会摔跤,老婆会私奔;有的人总是在遇到奇遇,外星人、神秘地图、无字天书……无数的巧合关联在一起,就是统计上所谓的小概率事件。理论上不可能发生的小概率事件,万一发生,我宁愿把它归因于命运。如果有一种东西躲避不开,逃脱不了,挣扎不过,那只能是命运。
可叹的是,有时候人能理解命运,却理解不了命运的安排。
如果各位看官,你也曾经被一个长像如同鲨鱼一样,并有着细小牙齿的男人囚禁在一间杀人地下室,你永远都不会期待再遇到他,如同有一天不慎遇到了,除去埋怨命运的捉弄,你还能做些什么。
2010-8-9 21:53:00
我知道遗传学里有隔代遗传,我也知道家族里经常会有某一个后代,长像会突然跟某位先祖一模一样,然而我看到薛继宗的时候还是感到了无比的惊恐,他和薛峰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如果说还有差异,那么应该就是面前的这个人的下巴上留着一簇短髯,穿着的则是一件灰青色的长袍。
杨戴投的心情则没有我那么复杂,他听说过薛峰的事情,却从未见过其人,他抢到苏馨身边问,“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一个人来了?”
“看来这位仁兄倒是对苏警官很是关心……”喝茶的人说得轻描淡写,但就这一句,让我和苏馨几乎蹦了起来,如果他是薛继宗,那么他就不可能知道苏馨的名字,更不可能叫她苏警官,可是如果他是薛峰,那么薛继宗又哪里去了?
“你是薛峰!”苏馨急喝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正是小可。”薛峰将茶杯放下,眼神如针芒一样射向我,表情里有几分嘲讽,“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匀称细致……”
我一时如同掉进了冰洞,他的眼光不是在看一个活人,而是在看一具尸体,一具标本。
“如果你是薛峰,那么薛继宗呢?”
薛峰笑了笑,“苏警官,你可真好奇,不过,此时此刻难得遇到个老朋友,不妨大家分享一下彼此的经历……你先说,还是我先说呢?”
“你把薛继宗杀了?”
薛峰又是一笑,“那倒没有,那天地下室突然塌陷,我沿着地道拼命地逃跑,那时候真是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你还不如一条狗……”苏馨牙尖嘴利地回敬。
薛峰也并不恼火,“有道是‘不以成败论英雄’,苏警官怎么如此狭隘?”
他笼了笼袖子,“我连滚带爬出了地道,却发现起了大风,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风,足足有9级、10级或者更高,我简直要被风刮在半空了,我睁不开眼睛,想找个地方避避风,又怕被人发现,我只好顶着风,一步步走向废城。你们也知道,这些年我一直住在废城,废城的地形,我很熟悉,我想随便到哪家的地窖藏个十天半月避避风头,等风声一过我再想办法。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忽然撞上了一个人,我一时很是害怕…… ”
我忍不住冷笑,“原来你也会害怕……那你知道不知道被你杀害的人那一刻是怎么样的惊恐……”说出话来,我的恐惧略略有些平复。
“人总是要死的,何必大惊小怪?况且,如果害怕是有价值的,那何妨多多害怕?”薛峰蛮不在乎。
“我当时正想逃跑,却听对方问我,‘哦,薛二爷,您这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点了个头继续走。风渐渐停了,街道上人越来越多,不少人仿佛都认识我,都喊我薛二爷。你们既然来到这里,应该和我一样有过类似的经验,你会感觉到处既陌生又熟悉,可哪里都不对头,我一打听,我竟然回到了民国21年……”
民国21年,是1933年,现在是1935年,我们进入这里和薛峰的经历在我们的年代应该相差不足两月,而到了这里时间却拉开了两年。为什么会这样?
“我一时感到很惶恐,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甚至我有了我已经死去了到了阴间的念头,我在大街上徘徊,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忽然,一个臭得象坨大便一样的老头踉踉跄跄地跑向我,一脸的兴奋,他上前拉住我的手就说,二爷我听人说你回来我还不信,过来一看,果然是你。我从他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大体明白了,一年以前薛家人为了躲避战乱,举家南迁,只留下一个老仆人,这个老仆人一生并未婚娶,又老实厚道,所以薛家将所有的家业都交付给他看管。而薛家一家人南下后,开始还有信函回来,而后就失去了音信。老仆人一直托人打听,却没想到在街头遇到了我。”
“我托词路上遇到匪人打劫,跟家人失散,走投无路只好回来,竟然没有任何人怀疑。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堂堂正正的薛继宗。有时候我也感叹世事无常,但死里逃生的快乐却一直无人分享,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到各位,真是他乡遇故知的痛快啊!”
“所以,你来到这里,又开始了你的实验?所以,你杀了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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