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水浒:九百年前的那场山寨盛世(笑死算自杀)》
第25节

作者: 暗黑山老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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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5-4 23: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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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杨志后来曾系统地总结过自己京控的见闻。
  据他回忆,检院门口的人群明显成熟很多,斗争经验丰富。
  这些人已经不屑于背诵状词,因为他们都身穿白大褂,状词就写在上面。
  截状的捕快来问话,也不再有人上当,而是闭口不言,直接把脸凑上去让他们打。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被抓走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挨打,挨饿,遣返,坐牢,充军……
  杨志不想被抓,但是大庭广众之下白挨两耳光又有损他的高干自尊(吃霸王餐时无所谓,没人认识);

  好在他自幼在军队大院长大,各地乡谈都会一点,于是遇到陕西公差他就说福建话,遇到安徽公差他就说关西话,遇到口音不定的他干脆说党项话。
  “我x外国人也来京控啊?”
  “咱不是崛起了吗......”
  不过凡事总是有得有失,长时间京控可以带来经验,但是同时可以带来精神疾病。

  检院门前,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有点不正常,又像抑郁又像狂躁。
  有时候他们还会干点出人意料的事。
  杨志在排队时,经常有人爬上高塔,振臂高呼:“大家别傻了,京控就是没有出路的!”
  门口那些官差衙役对此见怪不怪,听到这话都喝采起来:“这鳖孙说得好!都像你这么想我们就清闲了!”
  然而那人下一句话就不中听了:“大伙反了吧!”

  话音刚落,衙役们就开始找梯子,还朝着塔尖上的人大骂:“哪里来的反贼?快下来!”
  那人很配合,一听就下来了——大头着地,脑浆溅得到处都是。
  其他的人只是漠然的看着这一幕,好像面前只是摔了个西瓜。
  杨志在检院门口度过了很长的时间,因为那里十天才开一次门。

  最终得到的答复是:材料不足,打回鼓院。
  杨志就在这两个单位之间来来回回跑了无数趟,一无所获。
  每次他想多问一句,就会被一棍杵在脸上。
  跑了五趟之后,同行们看到杨志的脸都恍然大悟:原来老杨在盼奥运啊......
  杨志只好尴尬的回答:我国中层官员的责任心有待加强……我的问题,理检院的大官会搞清楚的。

2012-5-4 23: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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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杨志回忆说,三院当中,他对理检院的第一印象最好。
  首先,这里秩序井然,门口竟然有衙役在签发序号牌。
  其次,这边排队的人素质也高了很多,平心静气,与世无争。
  第三,可能是由于这里环境太好,竟然截状的都不来了。
  当然了,跟东京的一切一样,时间长了杨志就发现一切都可以从反面理解。
  第一次领到序号牌,虽说上面的编号是四千几,但他觉得很踏实——至少有个次序,有点盼头了。
  结果一扭头就发现这玩意儿每个同行都有一大把,他们在用这个当扑克牌打着玩。
  得知这张纸条的有效期只有一天后,杨志也跟着玩了一把。
  “四千管九百!”
  “放屁!你新来的吧?九百在四千前头!”

  另外这里排队的人素质高也是很正常的——不心平气和的都在检院跳楼了。
  能坚持到现在的人平均年龄有70岁,没法不平静。
  这些人席地而坐,不急不躁,该干什么干什么,织毛衣,摆摊算命,代写状纸,拿棋子摆残局……
  最多的还是保持着老僧入定的表情,好像在冥思苦想自己怎么混到了今天这一步。

  “这位老丈,请问大约什么时候开门?”
  “开又如何?闭又如何?开门是空,闭门也是空……”
  这个排在杨志前面的老汉眼都不睁,说话云山雾罩。
  许久,他才解释道:“老夫在此闲坐良久,养花自娱;上次花开时,此门开过一次;待此花重开,此门理应亦重开 ……”
  杨志看着老头身边那株一米过高的植物,半信半疑: “此话当真?老丈养的什么花?”
  “铁树。”
  杨志这才意识到这个衙门的可怕之处:它的开门时间干脆不定。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旁边的酒家讨水喝,想稳定一下情绪。
  店家很痛快的给了他。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我爹就是来京控的,结果当年排着排着队就开始做小买卖,后来赚得多了就干脆在这开店。他昨天还叫我看着,开了门就通知他……”
  杨志后来说,京控最折磨人的地方不是别的,而是等待。
  吃不好睡不好,这些事俩月就习惯了,但是等待永远不能习惯。
  京控的时间越长,就越能体会出,这是一种跟彩票相似的游戏。
  等待开奖的人都体验过那种跌宕起伏、百爪挠心的折磨,这是肾上腺激素急剧分泌的结果。
  因此,杨志京控一年,不但心脏出了毛病,还肾虚了。
  这个游戏之所以折磨人,是因为它虽然极其难中,但是总能让你看到有人中。

  因此你只要参与其中,就会患得患失,中不了很沮丧,要退出又不甘心。
  更何况对于杨志来说,开奖的那天将是对人生的宣判:要么一步登天,要么永不翻身。
  这比任何彩票都刺激。
  杨志离开东京以后,还时常回忆起那里的月色。
  那时候他常常失眠,就坐起来望着夜空出神。
  东京郊外的月光皎洁,但是却被层层叠叠的屋檐挡住,几乎照不到地上。

  杨志看着不远处东京内城那高耸入云的飞檐斗拱,静静的出神,觉得它们是如此美丽却又鬼气森然,近在咫尺却又跟自己毫无关系。
  那时候天气又渐渐变凉,露宿的人们半夜里咳嗽声不断。
  睡不着的人有时也会互相勉励:坚持下去,总会遇到青天的。
  杨志以前是这种论调的坚决支持者,但是现在他也开始怀疑:连理检院的这些高官都尸位素餐,大宋到底还有没有青天?
  直到遇见牛二他才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2012-5-4 23: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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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在遇到牛二之前,杨志的京控生涯走到了一个新的低谷。
  有一天早上,村里忽然出现一队禁军,见人就打,见房就拆,最后还放了一把火,把整个村子夷为平地。
  然后他们在墙上刷了几条标语,绝尘而去。
  杨志躲在街角望去,发现墙上写的是:严厉打击非法京控。
  老东京都记得,政和元年的冬天特别冷,几乎天天下大雪。
  杨志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到处漏风的破棉袄,白天瑟瑟发抖,晚上睡觉经常被冻醒。

  另外由于冬天剩菜也捡不到几根,他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不停地咳嗽。
  他多次想到,是不是应该买件新棉袄。
  但是此时身边值钱的东西只剩那把宝刀,又下不了决心。
  如今连帐篷都没有了,杨志终于明白,要活过今夜,只能卖刀求生了。
  其实杨志早就发现,这把他视如生命的宝刀并没有派上用场,只给他带来过麻烦。
  首先登闻院里只准递状纸,压根不看物证。
  另外东京实行兵刃实名制,有好几次他差点被巡街的士兵抓走。

  好在这些大兵文化水平不高,他才得以呆到今天:
  他们看见刀上的名讳是赵匡胤,要么大笑而去:这人爹妈肯定是文盲,连避讳都不懂;要么吓得连退几步,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
  杨志卖刀后来成了梁山正史里的一个经典传说。
  人们说他在卖刀时杀了东京的地痞牛二,为民除害。
  这个说法就像梁山方面的其他史料一样,在故事性、曲折性、娱乐性上无懈可击,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真实性。
  牛二可不是一个地痞那么简单。
  那天中午,杨志正抱着插了草标的宝刀在街边走来走去,忽然听到有人喊“大虫来了”。
  整条街的店铺都纷纷关门。
  远处一个汉子晃晃悠悠地走来。
  这人形容猥琐,浑身脏兮兮的;太阳穴上贴着一贴铜钱大小的狗皮膏药,两鬓乱毛丛生,乍起来有好几寸长,看不出多大岁数。
  这就是鼎鼎有名的“没毛大虫”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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