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入梦》
第27节

作者: 孟秀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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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将牛从院子里牵出来就直往牛牯岭走。二狗说,琼树呀,你干吗帮那女人呢,她和金福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你帮了她,金福也不一定领情呢。符琼树说,女人虽然是金福的情人,但她不是我们的死对头。我同情她呢,我担心李团长会杀了那女人呢。二狗说,怎么会杀那女人呢?符琼树说,金福是心狠手辣的人,事情败露了会把一切责任推到女人身上,李团长为了留下金福做奴才替他去卖命,绝对会杀了女人留下金福的。为了两头牛,我们没必要把女人推向绝路呢。我们要争取民心呢。二狗说,你真是个大好人哩。你说的争取民心是什么意思呀?符琼树说,这意思一时说不清,等有了时间我会慢慢给你讲的。

  回到牛牯岭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二狗把牛关回牛栏里便上床睡觉。符琼树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让家丁把邢金福叫到木棉树下。两人坐在椅子上,还是邢金福先开了口:“听说你把走散的牛找回来了,这回李团长又会表扬你呢。你说说那牛在哪找到的。”
  符琼树说:“你装得挺像的,你老实说是怎么一回事吧,如果不老实对我说,我会将实情告诉李团长的,到那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邢金福说:“你全都知道啦,谁告诉你的?”
  符琼树说:“谁告诉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我要说真话,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李团长那里保你平安无事。你要是隐瞒了实情,到时李团长让你受刑我可帮不了你呢。”
  邢金福听说李团长要对他用刑,就吓得全身颤抖。他将茶水端到符琼树面前说:“大管家,你看在我们同吃一锅饭的感情上,用力帮我一把吧,我先谢你了。”说完就跪在地下。符琼树将他扶起说:“你是我的二管家,我岂能见死不救呢,但你得说实情啊。”

  符琼树说:“先说说你是怎么认识何水娇的吧。”
  符琼树说得很平和,完全没有责怪和记仇的意思。于是,邢金福不自觉地说出了认识何水娇的经过来。
  那天晚上,李口福接到县国民党政府的通知,说是有两个从五指山游击队营地下来的共产党,正在芒花寨一带活动。李口福立即召集牛牯岭的头头脑脑开会,邢金福得到消息后主动要求下山将他们揖拿归案。李口福原打算让符琼树带人去的,但考虑到他任务多就同意了邢金福的请求。邢金福带着二十多个弟兄直扑芒花寨,这时天上没有月光,由于赶得急人没到寨里就引起了狗的一阵狂吠。为了防止共产党逃走,少数家丁把守着路口,邢金福带着十多人分头一家一家地搜查。经过反复搜查,但都没有搜查到共党分子。共党分子真是神了,邢金福站在黑暗处想了老半天也没想明白,到手的肥肉飞走了。是情报有误还是让共党分子提前得到消息走了呢?如果他们提前走了,又是谁在给他们通风报信?想着想着便十分的丧气,解开裤扣就撒尿。

  此时,身后一间不大的草房门“吱”地开了,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妇女从门里走出来。仔细一看,她手上端着一只木尿盆,走到门外十多步就将尿泼出去,尿水几乎沾上了邢金福的裤子,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邢金福估计这个女人的男人很可能不在家。果然,他大胆敲开房门时,只见床上睡着一个孩子,尿盆倒扣在地上。邢金福说:“你不要怕,我是李口福的团丁,来查共党分子的。”

  女人在淡淡的油光下显得很惊慌,说:“我不是共党分子,也不窝藏共党分子,你快走吧。”
  邢金福见女人灰黄的脸隐藏着几分生动,便就坐在床前的草墩子上说:“你不是共党分子,并不说明你老公不是共党分子。但你放心,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女人说:“我老公死了,他也不是共党分子。”
  邢金福没有说话,而是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房间。房子不大,竹子排成的墙壁,地下铺了一张很大的竹席,女人和孩子的鞋子都放在竹席上。床上干净温馨,铺开一张又破又旧的蓝色被子,孩子头部的边上放着一只枕头。女人小声说:“你要小声点别吵醒孩子了。”女人身子悸动得像筛糠。
  “你贵姓呀?”
  “我叫何水娇,是从槟榔寨嫁过来的。”
  “你老公呢?”
  “让日本人杀了。”
  “多少年的事了。”

  “五年了。那时孩子还不满两岁。”
  “你命真苦啊。”
  “现在这年头,哪里的农民不一样苦呢。”
  “你别担心,我来帮你。”
  “你凭什么帮我?”

  “我喜欢你。”
  “你凭什么喜欢我?”
  “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凭什么。”
  “真的,你不会骗我吧。”
  “不会,我想和你相好呢。”

  “你是有权有枪的人怎会看上我呢?”
  “我已经说过了,看中你也不需要凭什么。”
  女人低头不语了。邢金福也转身出了门口,糊涂得把搜查的任务都忘了。过了三天,邢金福又来到芒花寨,并给那女人带去了大米、面粉和钱。这天的晚上,邢金福在寡妇家吃了肉喝了酒,等小男孩睡着就和女人睡在一起了。再后来,邢金福就用自己的积累给女人建了红砖瓦房,还置了两分地。其实邢金福很想那女人做自己的老婆的,但李口福坚决反对,因为他想把自己的小姨子介绍给邢金福,但邢金福一直不点头答应,因为李团长的小姨子是个瞎眼的老姑娘,邢金福曾经想过逃离牛牯岭,但仔细一想,这年头牛牯岭的人谁又能逃出李口福的手心呢。

  邢金福稍停了一下,端起茶水喝了两口。符琼树说,那女人的老公很可怜呀,年纪轻轻就被日本人杀了,日本人太可恨了。邢金福又说了女人老公被杀害的过程。
  女人老公的名字叫李火枪,是地地道道的芒花寨人,为人诚恳老实,乐于助人,但胆小怕事,夜里狗多叫几声就睡不好。那年李火枪和村里的二流子李发财一块去昌江的石碌替日本人修铁路。他们那个路段有五十多个劳工,都是从周围的村庄找来的,薪水不多但劳动强度大,每天要挑两百担沙子填在轨道上。领班的叫松本一郎,原名叫宋银,为了追随日本鬼子把名也改了,是毛鸡镇出了名的小偷。这家伙对劳工的态度极为恶劣和残忍,每天拿着皮鞭给日本人当监工,对稍慢一点儿的劳工不是打就是骂,甚至克扣薪水,人们都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一次,李火枪吃了不干净的食物拉肚子,一天大便七、八次,宋银说他偷懒,拉一次肚子抽一顿鞭子。李火枪屁股上皮开肉绽,流血化脓,仍不让去休息和治疗。李火枪不爱说话,忍住痛不吭一声。他终于坚持不住没去上班,躺在工棚里的床上休息,松本一郎又说他装病,把他拉到铁轨上暴晒,李火枪仍然不吭一声。松本一郎擅自克扣了他两个的薪水,李发财忍不住了,悄悄召集了一帮工友商议要修理松本一郎,为李火枪出气报仇。李火枪却摇摇头,说:“不可呀不可呀,大伙别乱动呢,报复的机会会有的,大伙儿要沉着等机会呢。”

  一天,松本一郎又监工,李火枪对他说:“松本一郎,我老婆从家里让人给我捎来了一只金戒指,值好几千块呢,我是个粗人戴不了这玩意,想送给你作个留念,条件是从此以后不要打劳工,按时发薪水,只要你写个纸条子作保证,我把金戒指送给你了,而且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松本一郎一听很高兴,笑着猴子脸说:“说话当真,永不后悔?”
  李火枪说:“当然,一言为定永不后悔。”
  松本一郎脸上尽是笑容,说:“去哪写纸条呢?”
  李火枪说:“我们去桥墩上面写吧,那里没有人,只有我们做这事,谁也不会怀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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