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入梦》
第31节

作者: 孟秀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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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蛋大”到处玩女人有一半的动机是出于报复。“蛋大”曾经结过一次婚,女方是演琼剧的,长得漂亮嗓子又好,可结婚不到一年就发现老婆和剧团的老板私通。后来老婆干脆和他离了婚,做了老板的二姨太。“蛋大”怒火中烧,跪着请李口福派团丁灭了那老板。可李口福说,为了一个女人动用军队值得吗?女人就像衣服穿了一回就可以扔了,新买一件不是很容易吗,公报私仇影响可不好啊。经李口福的点拨,“蛋大”想通了。他想,老板可以和我老婆私通,我也可以和别人的老婆私通。从此以后,“蛋大”不但和人家的老婆勾勾搭搭,还染上了吃喝嫖娼的毛病。他经常对身边的男人说,玩女人比吃喝有味道呢,你们不嫖不喝活着还不如猪狗呢。有一天,他又上城里妓院嫖娼,不想在三楼的过道上碰上了也来嫖娼的剧团老板,说时迟那时快他拔刀就捅过去,老板来不及惨叫就倒在血泊中。

  “蛋大”杀了人以后就一直不敢去妓院,转而迷上了赌博。李口福听说后也曾骂过他几回,但他本性难改越赌越大。李口福一气之下把他赶出了牛牯岭。
  就是这么个人,如今却得到了三亚黑帮的重用。
  那年的夏天,“蛋大”借李口福的名义到处欺诈弄到了一笔钱,就独自跑到三亚镇上开了一家麻将馆,说是馆其实就是上下两间不大的砖头房,经装修后摆上了几张麻将桌,请来了几个长得不错的女服务员。为了装体面他从当铺里租了一套阔老爷的穿戴,头戴白色礼帽,脚穿平底黑皮鞋,手上还故意夹着一枝雪茄,见到客人就点头哈腰。谁知,开张头一个月来赌的都是一些穷鬼,赢的多输的少,除了租金和日常开支,再付了那几个颇有点姿色的女服务的薪水,实际上没赚到钱。一天,镇上有名的黑道人物阿龙带着几个随从来到馆里赌了一上午,下的赌注都很大,结果阿龙一伙人输了。“蛋大”望着收银桌里一大堆钞票眼睛都发绿了,点头哈腰地说:“老大,你的光临让我三生有幸,欢迎再次光临把钱赢回来。”阿龙笑哈哈地说:“会来的会来的。”“蛋大”往他口袋塞了一把钞票,说:“这是给你和弟兄们的回扣请别见笑。”阿龙拍拍他的肩膀又哈哈大笑,说:“要你这点回扣做嘛,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就是了。”“蛋大”想,这人虽是黑道上的人物可真够讲义气的了,和他合伙开赌馆一定能赚到大钱,也不愁有人来砸馆子呢。如果把自己的底子亮出来,对方会给自己更大的面子,赚的钱就会更多。于是,他大胆地说:“老大,我有空到你办公所看看可以吗?”阿龙大大方方地说:“欢迎欢迎啊!”从此,“蛋大”就和黑道挂上钩了。

  黑老大的势力果然名不虚传。办公和住宿的楼房都建在三亚镇临海的山上,“蛋大”爬上去要经过五道岗哨。这时,阿龙身穿白色薄睡衣,手上拿着一支水烟筒正临窗“咕咕”地抽烟,见“蛋大”走进来就笑眯眯地放下水烟筒迎上来说:“德坤老板请坐,请坐呀!”说完便返回卧室换衣服。“蛋大”趁机仔细观察了一遍,发现客厅装修相当的豪华:白色透明的天花板,水晶玻璃吊灯、钢琴上放着一部日产留声机,红木立式酒柜、酒柜里放有两排洋酒和一支手枪,圆形麻色沙发,香蕉和苹果放在茶色玻璃茶几上,边上还有两包没打开的雪茄香烟。“蛋大”想,我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呢?好好和阿龙合作,发了大财日子比李口福这样的山老爷过得还舒服呢。突然觉得,李口福只不过是个守财奴和山寨土匪吧了,这里的生活才新鲜过瘾呢。“蛋大”看得入了神,漂亮的女仆人给他斟上了一杯茶,然后站在酒柜旁挺立微笑。阿龙从卧室里出来,一身西装,戴红领带,变成了文质彬彬的阔老板,屁股一落沙发就说:“怎么样,这里还可以吧。不比你表哥那里差吧。”

  “蛋大”惊异地说:“你已经知道我和李口福的关系啦?”阿龙手一摆说:“干我这一行的怎能不知道赌馆老板的底细呢,告诉你吧,我还知道你老婆跟剧团老板私通,然后你又把剧团老板给杀了,还很清楚你是被李团长赶下山的。”
  “蛋大”说:“哦,你真厉害呀,看来我没看错人呢”。
  阿龙说:“今天你来必然有事,直截了当说吧。”
  “蛋大”说:“我想和你一起合作开赌馆,不光开一家,起码开三至五家。”
  阿龙点点头说:“好,你的看法很好,我们可以合作嘛,有财一起发。”
  阿龙又一本正经地说:“开赌馆赚不了大钱,我还有赚大钱的机会,到时候你赌馆的人和我的人密切配合,赚的钱会多得让李团长也不相信呢。”

  “蛋大”瞪大眼睛说:“你快说,到底是怎么赚大钱的呢?”
  阿龙看看手上的金色手表说:“别急,中午喝了酒我会告诉你的。”
  阿龙和“蛋大”两人单独喝酒吃饭。这饭整整吃了两个小时,吃的是海鲜喝的是洋酒。阿龙边吃边将整套行动方案都详细告诉了“蛋大”。“蛋大”吓得酒都醒了,迷迷糊糊地想,阿龙凭什么相信我会去干这样的事,干这样的事国民党为什么不派军队去干,难道阿龙把我当枪使吗?如果李团长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让我去干呢。李团长已经把我赶下山了,他还会关心我吗,自己别自作多情了。“蛋大”越想脑子越乱,不知不觉把桌上的两瓶洋酒都喝光了。

  原来,阿龙要“蛋大”利用开赌馆的机会,弄清敌人军火库的具体情况,并参与偷盗军火库的行动。这个行动方案是经过蒋委员长批准的,行动成功之后,镇上的黑社会全部改编为三亚镇国民党二支队,由国民政府统一发军饷,阿龙任上校队长。“蛋大”不在支队任职,但发给他一大笔奖金。
  由于日本军队的节节败退,驻守在海南的日军也受到了影响,上层军官都认为日本必然失败。因此,从海口到三亚甚至石碌铁矿的日军都对未来丧失了信心,一天到晚不但不出去训练,即使发现了国民党和共产党的地下活动也不想去管,白天上赌馆晚上进妓院。为了讨日军欢心,镇上国民党政府命令各个铺店,要热情为日军服务,所有妓院赌馆的老板一律穿戴光鲜整齐地站在门口欢迎日军。国民党政府认为:日军很快就要滚出海南了,把日军身上的钱赚下来无论是对个人对政府都有益无害。但各商铺老板对国民党政府的做法很不满。因此,表面上老板们对日军都是笑脸相迎的,但内心恨不得明天就把小日本鬼子赶跑。实际上,国民党政府的做法有更深一层的考虑,认为和日军打好交道,有朝一日好接过日军手中的枪支弹药和财产,防止共产党插手进来。当然这深层次的考虑,老板们和普通老百姓是想不到的,但阿龙想到了,活动在地下的琼崖纵队想到了。

  与往日一样,“蛋大”糊里糊涂地打开赌馆的大门,拿着阿龙早就给他的一面小旗,一边摆动,一边嬉皮笑脸地点头哈腰欢迎皇军进赌馆。今天来赌馆的是把守军火仓库的猪头小队长板田三郎,以及轮休的几个士兵。
  猪头小队长来海南已经有五年了,开始在小分队当伙头军,整天上市场买菜学会了讲海南话,去年才当上看守军火库的小队长。他是个小短汉,脸蛋像牛目卯子那么黑,留八字胡,胸口露出一大片黑毛。他和其它随从士兵一样,穿着脏乎乎的黄色军装,没戴帽子,浑身散发出一股臭味,身上竟没带枪。士兵却都是高瘦个子,脸上好像蒙了一层灰尘,赤黄中显得灰白,身上都扛着枪,枪上还插着二尺长的刺刀,刺刀在阳光下放射着雪白的光芒。“蛋大”想,如果自己真正弄到了军火库守军的秘密,让阿龙一举将军火库的枪支弹药盗给了国民党政府,自己得的赏金够再开十家八家赌馆了。他非常感谢阿龙的抬举,要不是他哪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他还想,摸清守军的人数及守班的时间实在不难,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足够的了,到时奖金阿龙会送到自己的手上的。所以他对猪头小队长和他的手下十分的热情,不仅拼命地摇旗子,还领着服务小姐不断地大声高呼:欢迎松田队长和他的士兵来赌馆!

  猪头小队长带领着部下雄赳赳地走入馆里。挎着公文包的猪头小队长见“蛋大”这般热情,就站在队伍的面前用手拍拍“蛋大”的肩膀,伸长瘦脖颈,咧开长满黄胡子的嘴唇,露出一排黑牙用生硬的海南话说:“你很热情,是大大的良民,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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