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马队长,莽哥和穿山甲他们不敢停留,马不停蹄赶到猪市坝治安队驻地。这回倒是格外顺利,就连莽哥最担心的两个哨兵,也因为到了下半夜,实在没得精神,棚(音pen,靠)在大门柱子底下睡着了,让莽哥和穿山甲几个堵住嘴巴,三下五除二捆了起来,拖到墙角角(音guoguo)去了,眼睁睁看着莽哥领着六、七个蒙面人,去偷了枪、扛着四、五个箱子出来——箱子里头全是枪支弹药,让穿山甲大喜过望,只是不晓得,一个治安队,存那么多枪支弹药做啥子——大摇大摆的走了。就像莽哥说的那样,房子里头那些丘八,一个个仰叉八叉(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吹呼打鼾(打着呼噜),根本没得人发现枪遭偷了。其实这不怪他们,哪个想得到在这太平的大后方,还有人敢打他们的算盘(主意)。
出了治安队大门,莽哥把穿山甲几个送到三江口,便向他们告别。穿山甲秦松泰很是不舍,说道:
“要不你跟我们一路走算了。”
莽哥笑着摇摇头,道:
“不得行。这件事情一旦查起来,都会晓得是我带头干的,跟你们一路,会连累到你们。你们蒙着脸,他们认不出来,离这里又远,倒也不用担心;只是带着那么多枪支弹药,路上好生点(小心点),不要遭抓了现行就没得问题。”
穿山甲当然晓得莽哥不蒙面的原因,就是想把这件事情揽到他脑壳上,见他惹了那么大祸事,还在关心自己的枪支弹药带不带得走,心里不免可惜:要是能把他留在自己码头,那硬是不摆了(好得没法说的意思),但这事,只能在心头想想。
穿山甲叹了口气,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早就安排好了,兄弟,保重!二回有啥子事,只管开口!”
莽哥说声要得,和其他几个一一拱手告别。
到巴山豆儿时,巴山豆儿没有向他抱拳还礼,先是向他竖了一下大拇指,接着,给了他一个不晓得从哪里学来的拥抱,伏在他耳朵边上,笑道:
“你哥子要得,硬是要得!希望下回见了,我们不要是对头。”
巴山豆儿本来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一语成谮,十年后,两人再见时,果然拼了个你死我活。
穿山甲几个告别莽哥,连夜赶到顺河场河边,把刀、枪和几个木头箱子都用油布仔细包扎好了,吊在早准备好的竹筏子(竹排)下头,放进水里,绳子就拴在竹筏子上面。这样,一旦情况不好,便可以割断绳子,把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沉到水底,大不了以后再捞。收拾停当,秦大爷他们不等天亮,撑起竹筏子,顺水而下。竹筏子上面,是他们早就装好的茶叶、布匹等东西。
莽哥别了穿山甲他们,也不敢拖延,回到茶花坪崖洞,简单收拾一哈,连夜跑了。喜得好(幸亏)张耗儿不在崖洞,不然又要多说好多话。
第二天,整个珠溪河嘈动(轰动)了。先是一个挑粪的乡民(街上人不种地,茅司里的屎尿,便让附近种地的乡民挑回去作肥料;乡民们一般会选在大清早或者是半下午,街上人少的时候来挑。老狼在老家时,就干过这个勾当,嘻嘻。)看到倒在大街上的马队长,吓得惊叫唤起来。不一哈儿(一会儿),团转便围了一圈人,有胆子大的,过去把马队长翻过来,发觉他全身冰凉,早已经死得梆硬了。
日期:2010-08-17 21:15:27
有人报告了镇长,镇长一听,吓得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拖着凉板鞋就跑来了,一路上还默到(以为)马队长是因为和人争风吃醋丢的命,听“向阳花”一说(早有人给她解开了绳索,穿上了衣服),才晓得是莽哥那个扒二哥报仇杀人,心里五味杂陈;哪晓得葫芦没按下去瓢又起来了,接二连三有人来报告,说张才生、吴辉也遭人杀了,治安队的枪全部让人偷走了。镇长一听,吓得脸青白黑(脸色变了):后悔当初为啥子不劝劝马队长,让他做事不要太绝;只是那个时候,哪个会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更料不到莽哥那个扒二哥会如此大胆,敢带着人杀官盗枪。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后悔也没得用,只好一边安排调查情况,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向县里报告。
县里得了报告,也是大惊,马上派了一个连住进珠溪河,通街戒严。消息传到罗专员那里,罗专员心疼马队长跟了自己十几年,却落了这么个下场,也派出特派员,专门调查这件事——这件事对于罗专员,还有一件难言之隐:他把一批枪支弹药交给马队长,本来是想让马队长卖给下头的袍哥堂口或者大户人家,没想到让穿山甲捡了相因(便宜),他也没有料到,会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各方面调查来调查去,除了晓得是莽哥报仇,别的还是云里雾里,一无所获。四处寻找莽哥的侄儿朱大哥,却没得人晓得这一家人去了哪里,只好把平时和莽哥耍得好的张耗儿几个带回专区交差。后来罗三爷出面找到他大老倌(大哥),说是张耗儿几个都没得那么大胆子,不可能是他们干的,才保了张耗儿几个平安无事。罗三爷这样做,倒不是因为他心肠好,而是遭这件事吓怕了,恐莽哥不死,给自己留了条后路。罗专员莫得办法,只好上报省里,要悬赏缉拿莽哥。
那时候,刘湘已经死了,王缵绪任四川省主席,邓锡侯为川康绥靖公署主任。王主席虽然一心向蒋,只是当时抗战正紧,这种小事还不敢报到中央政府,去麻烦蒋总裁他老人家,加上王主席一天到晚要忙着筹钱筹粮、拉人抓丁,支援前方抗战,哪有精力在这种小事上纠缠,看了罗专员打来的报告,便让下头发了一纸悬赏通告,敷衍了事。再说,那时候,除了西南四省(云、贵、川、康),到处兵荒马乱,即便是王主席有心想管,出了四川,也不见得有人会听他的。
“向阳花”遭这件事情一吓,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只要一睡着,就会梦到马队长全身血糊糊的来找她,随模二时(经常)在一身冷汗中惊醒。退烧后便有些神戳戳的(神经兮兮),一看到生人就喊:“朱幺爷,饶命啊!”她那些野男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加上脸上两条曲蟮(蚯蚓)一样的刀疤,也没大有人再去 “安慰”她;偶尔有一两个饥不择食的鳏夫、光棍找上门去,她倒是一样接待,只是正在起劲时,被她惊喳喳(冷不丁的)喊一声:“朱幺爷,饶命啊!”,还不吓得顿时疲软?哪里还有人敢再去二回(二次)?没得男人的滋润,“向阳花”更是形销神悴,病情越来越重,生意也不做了,一天到晚不事梳洗,满街上乱窜。久而久之,珠溪河街上便多了一个马癫婆(疯婆子),披头散发,坦胸露乳,看到生人就喊:“朱幺爷,饶命啊!”终于在一个大雾的早晨,人们在珠溪河里发现了“向阳花”泡得发胀的尸体。想这“向阳花”,一代娇娃,半生淫荡,也没做过好大伤天害理的事,如果不是伙起马队长去害朱大哥,说不定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看到喜欢的男人,一个媚眼,两句软语,勾搭上床,尽情快活,哪里会遭这样的报应?可悲乎?可叹乎?可惜乎?可怜乎?老狼说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声:做人百年,害己一时,人啊,千万不要起歹心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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