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来人摘下呲着毛的皮帽，正是武庄！夏青一惊：“你怎么来了？”
　　教室里静悄悄的，几十个学生都“湫湫”地盯住他俩看。夏青惊喜的眼泪差点下来，当着自己学生的面也不敢表现出来，特尴尬。武庄也是一样，他招手夏青过来，她傻傻地走过去，武庄在她耳边小声说：“等把这届课上完了，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武庄说完微笑着神秘地朝她点点头，就朝校长室跑去。夏青心不在焉地讲着后半节课，她看见校长带着武庄去了她的宿舍，然后那辆伏尔加也开了过去，打开后箱盖，校长和武庄就从她屋里往车上搬东西……等门房老头一敲钟，学生们撒着欢往教室外边跑的时候，她也挤出来，武庄和校长和屋里的那帮人一起朝她涌过来，文教局的哪个黑胖子满脸堆笑地伸着手冲在前面，一把握住她的手臂使劲地抖动着：“祝贺你小夏老师！你被调到上川县中了，那可是港商捐资兴建的学校，全市硬件条件最棒的，连市一中都比不了呢！”

　　校长也说：“夏老师呀，我的都干了快二十年了，还没迈出这山沟沟一步呢。”黑胖子瞪了他一眼：“废啥话呀，人家还等着走呢，上车上车！”说着自己先钻到吉普车里去了。
　　夏青这会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问武庄到：“这就走哇？我那学生怎么办啊？怎么着也得跟大家伙告告别吧……”
　　校长赶紧说：“可不现在就得走，行李都给你装好了，那头县长书记都在哪儿等着呢……”校长说话的声音有点呜咽：“小夏啊，你要是有着这么硬的关系，还来我们岔沟乡受什么罪呀，没几天就跑了，弄得大家怪难受的……”
　　上课的钟声响了，所有的十几个班的学生老师都围在这里，谁也不肯去上课。夏青也抹了眼泪，山里虽苦，但人实在，大家处的跟亲姐妹一般，这突然一说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夏青跟武庄说：“在等我几分钟行吗？我想再回教室、宿舍看看。”

　　回上川的路坑坑洼洼，脏兮兮的冰铠既滑又颠。伏尔加轿车轮胎虽宽，走冰雪道还是赶不上北京212，被远远地落在后边。武庄和夏青坐在后座，他一上车就偷着把夏青的手攥住，俩人一个劲地偷笑，谁也不说话。夏青还是感觉像做梦，无奈前边有司机和上川县委的干部，也不好多问什么。就这么一路摇晃到上川县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武庄带着夏青先跟老经理见了面，还没说几句话，大院里所有的都未过来观看，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哇！太漂亮了！仙女啊。老经理骂道：“滚！滚！快干活去！没出息。”
　　武庄知道有夏青在这里转悠，这帮男人是干不了活了。就对老经理说：“我带夏青出去吃饭，还饿着肚子呢。”
　　武庄带着夏青走出公司大门，马路上迎面一个骑车的冲着武庄直笑，车后座上的小女孩朝着武庄挥手：“武叔叔！”
　　武庄做个鬼脸，也朝女孩摆手。夏青好奇地问：“这是谁呀？”
　　武庄摇头说不认识，夏青“噗嗤”笑了：“跩吧你，不认识人家搭理你干嘛？”

　　她刚挽住武庄的手，忽然发现满大街的人都在盯着他俩看，表情怪怪的。她拽着武庄紧走，结果拐过那条街还是一样。夏青小声说：“喂，你们上川怎么都这样啊？”
　　“看你长得漂亮呗。”武庄笑道。
　　夏青半信半疑：“不对，是看你呢……哎，街角那两个姑娘再向你招手呢。你没看见。”
　　武庄回头一看，果然有两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二十来岁的女孩在朝他笑，他边走边挥手致意：“拜拜!”
　　夏青问：“谁呀？”
　　武庄摇头说：“不知道！”
　　夏青生气地说：“扯！我怎么觉得满大街的女人全认识你啊？”
　　武庄哈哈大笑说：“满大街的男人也都认识我，你信不？”说着朝一个开手扶拖拉机拉水泥的农民一挥手：“哎！”
　　果然那农民小伙笑着摆手喊：“嘿！武工。”

　　夏青正诧异间，一个赶着驴车的老大爷“颠颠”地赶过来，一拽那缰绳：“吁——”那黑毛驴放慢了驴蹄子，老汉大声招呼：“武工这是要去哪儿呀，我带你一段。”
　　武庄说：“东关饭庄。”
　　然后一屁股坐在车上，回头对满脸狐疑的夏青说：“上来呀！”
　　夏青坐在驴车上，还是感觉满街的人们都在看他们。毕业分手不到半年，她觉得武庄变得好陌生，还有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有点童话的味道。
　　毛驴车在饭店门口停下，俩人谢过大爷，刚要往里走，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矮个子闻讯从二楼急急忙忙跑下来，满脸含笑大声喊着：“哎呦武工，贵客！贵客。”
　　武庄轻车熟路地拉着夏青直奔二楼，推开最里边雅间的门进去，矮个子老板拿着菜单一路追过来，一副谄媚的表情：“武工，您看点配点什么？我亲自给您下厨去。”

　　武庄说：“你看着安排，捡最好的上。”
　　“得嘞！”矮子应承“颠颠”跑去，屋里只剩下两个人了。夏青一把攥住武庄的手说：“快说，这道底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武庄一把抱住她说：“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晚上我再慢慢跟你说。”
　　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俩人迅速松开做好了，服务员进来，端来一盘酱牛肉，一盘炸河虾，两瓶啤酒，一壶热茶。女孩一边倒酒倒茶一边说：“这俩凉菜是老板送的，武工您前慢用，热菜马上就到。”
　　夏青在岔沟乡喝了半年棒子面粥啃咸菜，早忘了肉是什么味道了。这会儿馋得口水都快下来了。武庄见状夹起一片牛肉就送到她最里面，她大口大口地嚼起来，好像八年没吃饭的样子。等会热菜上来，武庄就一口又一口地夹给她吃，自己就在旁边痴痴地看着发呆。

　　夏青吃了半饱，才发现武庄没吃一口，一边嚼着一边问：“你怎么不吃啊？”
　　武庄眼圈闪着泪光：“夏青，这几个月可苦了你了……”
　　“你不也一样？”
　　武庄摇头说：“我不一样，我没你那么孤独……算了，反正都过去了。”他抹了一下眼角，忽然神秘地说：“哎，你猜我有多少钱了？你尽量往多里猜！”
　　夏青翻了他一眼：“烧包！实习期工资才八十多，就算你不吃不喝不穿不用，几百块就是了。”

　　武庄微笑着摇头：“不对，还往多里猜，发挥你大学生的想象力往多里猜！”夏青悟出来了：“噢对了，你们企业有奖金。你这么受重视，奖金肯定低不了，但也不可能高过基本工资去。嗯……我猜五百吧！”
　　武庄“噗”地把茶水喷在地上：“差太远了，狠劲往上多猜，狠劲！玩命！你不是搞文科的吗？这么点想象力都没有？”
　　“八百？”夏青盯着他问。
　　“不对！不对！太少！太少！”武庄头摇得跟拨楞鼓似的。
　　“一千？”夏青见他还摇头：“两千……三千……五千不可能了吧？”
　　武庄还是摇头说不对，夏青不耐烦地喊道：“一万！美死你，想什么呢？”
　　武庄起身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十万！骗你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