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再过半天，我就可以成为有单位的人，心里还是一阵激动，一阵发热。
　　我真想唱一首歌呢。
　　我转过身对张立坡说，张立坡，给大家唱一首歌吧。
　　张立坡很高兴，他今天一直处于很高兴的状态，他说好啊。

　　张志国却呵斥了他一声，我只听懂“立坡”这个音，但我也猜到他是不让立坡唱歌。
　　张立坡就很尴尬地对我笑笑，说，这么晚了，惊醒了乡亲们不好。
　　我哼了一声，分明就是怕张志国。
　　我也不敢放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唱。
　　我就在嘴巴里低低地哼唱：

　　月亮走，我也走
　　·······
　　日期：2010-12-03　00:42:06
　　10
　　月亮也隐去了它的影子，阴暗悄悄地笼罩着地上。张志国告诉我们，道路两边黑乎乎的，一陇一陇整齐的植物，就是茶树。
　　他说，以后，你们会在这些地方劳动，采茶。

　　段青红说，采茶是不是还要唱山歌啊。
　　张志国说，只要你会唱，你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段青红说，我哪里会唱，要唱也要让赵璇姐姐和翠竹妹妹唱。哎，我说卢玉凤和孙锦茹，你们两个会不会唱？
　　卢玉凤说，我不会，锦茹会。
　　孙锦茹说，我才不会呢，你才会呢。
　　段青红说，你们两个不能太老实，会唱就会唱，按照我们那里的风俗啊，唱山歌还可以找对象呢。

　　赵璇冷冷说，段青红你闭嘴。
　　段青红是有些怕赵璇的，嘟囔了一句什么就真的没说了。
　　我游目四顾，天地间就我们这里几丝光亮在移动。
　　我会唱山歌吗？
　　我会唱着山歌找对象吗？

　　我忽然远在家乡读书的那个同学，他还是多么小呵。
　　我的心轻轻地酸了一下。
　　我的脸却悄悄地热了一下。
　　日期：2010-12-03　00:50:00
　　11
　　到山顶的茶场的时候，我们发现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在等。
　　男的女的，都有。

　　他们纷纷点燃手里的火把，有和我们手里一样的秸秆火把，也有松明火把。都散发着浓烟，光亮一时大盛。
　　他们很无礼很放肆，甚至把火把凑到我们的跟前来看。那种目光，仿佛在挑选着什么货物。
　　赵璇狠狠地将一把靠近她的火打掉了。
　　我们只敢拿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和脸。
　　张志国和张立坡成了最受瞩目的人，他们被这个那个叫喊着，谦卑地递着烟。
　　我影影绰绰，纷纷扰扰的状况，让我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种恐惧。
　　——也许这恐惧一直都在的，只是，它现在不可遏制地升腾起来。

　　好在很快张立坡就把我们引进了一个房间，他点燃了一盏煤油灯，灯光下排着三张简易床铺，铺盖倒齐全。
　　他笑着说，大家少见多怪，太过热情，你们不要管她们，赶紧关了门睡觉。明天还要见人。
　　我怯怯问，是见领导吗？
　　他稍微愣了一下，随即笑，说，是，就是见领导。
　　他的笑有些奇怪，可是我太累了。

　　迷迷糊糊中大家都已经躺下。
　　要是就这样睡过去多好啊。
　　日期：2010-12-03　01:01:25
　　12
　　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刺眼的光线透过不太紧密的窗户，那光线照在空气中的灰尘上，无数飞尘在光线中飞跃跳舞。我张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那光。
　　很快大家就都醒了。

　　接着就传来拍门的声音，张立坡说，姑娘们起来吃饭了。
　　早饭是稀饭，配的是一种黄色的腌菜，我问了，原来是腌制萝卜干，分外脆，很下饭。我吃了两碗。
　　吃完后我打量着这个茶场，我们吃饭的地方是一处很大很空的大堂，墙角堆着几个我不认识的大东西，也许是做茶的工具吧。除此空无一物。吃饭的方桌，坐着的条椅和这个环境不是很搭配，它们太干净，而周围的环境，虽然地上是扫过了的，但是其他地方看得出是灰尘累积。
　　我们问上厕所的地方，立刻有个大娘来给我们带路，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嘴巴里说些什么，我们也听不懂。
　　走出这个茶场，我发现我们此刻置身于一个山顶，四下里稀稀疏疏散落着几十户人家，房子都是低矮的瓦房，瓦片乌黑，看得出年头。有几户人家此刻正冒着炊烟。道路弯曲曲折，高低坎坷，不是上台阶就是下土坡，这和老家倒是相似的。不同的是这里的山其实不高，极目处，可以看见远处也有村庄，山脚下也有村庄。山脚的那个村庄，有条蛇一样的公路在山间蜿蜒盘旋，路上隐隐还爬着一两辆车。嗯，这比老家开阔，不堵。

　　我的心里却有小小的失落，茶场，单位，国家的人，那不是都是在城镇上的吗？
　　我问大娘，你们这里叫什么地方啊？
　　大娘笑呵呵地比划，嘴巴了发着声音。可是我听不懂。
　　我问，你懂得听普通话吗？
　　她有笑呵呵地依依呀呀，比手画脚。我循着她的比划，看到了厕所。
　　看来，我要赶紧学本地话，我想。

　　日期：2010-12-03　01:24:51
　　13
　　当我回到茶场的时候，我发现已经有好些人坐在厅里。张立坡站在方桌旁泡茶，张志国坐在那边不说话，很矜持的样子。但他是众人追捧的核心。
　　我很奇怪，他难道就是场长吗？
　　段青红也在厅上，她甚至就坐在茶盘旁边的那条凳子上，她显然也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可是，她好奇地看着别人，她的脸上居然流露着笑。

　　卢玉凤和孙锦茹在靠近另一边的门口，几个大妈陪着她们，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孙锦茹在低头弄衣角，卢玉凤则满脸茫然，常常地把头扭向外边，也许是看风景吧。
　　我真想问张志国或者张立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场长呢？其他同事呢？就不能找两个会说普通话的人来陪我们说话吗？就算他们的普通话比他们两个人还糟糕，起码也能让我们知道这是干什么。
　　赵璇在对我招手。并且对我眨了眨眼。
　　我跟她走进了房间。

　　她转身把门掩上。
　　她低声用老家话说，翠竹妹妹，我看不对劲。
　　我吓了一跳，问，怎么不对劲。
　　她说，这不像是茶场招工。
　　我说，那像什么。
　　我的语气已经是紧张的了。那种昨天闪过的恐惧又一次来。
　　她说，像是挑媳妇呢。
　　啊。我不由失声。但连忙掩住嘴巴。我年龄虽然小，但我毕竟读过书。

　　我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被拐卖了。
　　她紧紧地抓住我的双手，说，很可能呢。
　　我说，那怎么办？
　　我真的不知道怎办？
　　她说，不要慌，翠竹妹妹，我看出来了，我们五个人里面，就你聪明和有知识，一定要想法子逃回去。再让政府来救我们。
　　我说，我们不是就政府介绍来的吗。

　　她说，那个······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拍门声。
　　她说，不管怎样，你一定要想法跑。
　　我说，怎么跑？
　　她说，选在有公路搭车的地方。
　　门被硬生生推开，门闩断了。

　　她很镇定地站起来，问，怎么了？
　　她又用老家话对我说，记住了吗？
　　我问，要不要告诉她们？
　　她说，先别说，她们办不了事情，逃得出去再想法子救她们。
　　日期：2010-12-03　01:29:55
　　14

　　我的脑袋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些东西。我也不明白赵璇怎么一下子就会想到这里。
　　我觉得我的身子在发抖。真冷。
　　我和赵璇被引到外面，我们被隔开。
　　赵璇的猜测，好像更真了。虽然我还不想，不愿相信和接受。
　　我大声用老家话说，赵璇姐，我们用老家话商量。

　　段青红听了傻乎乎地看过来，卢玉凤和孙锦茹也看着我们。
　　也许她们心中，还以为我们要联合起来整她们，比如当组长？
　　商量什么啊？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着我们的老家话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