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5-11 18:24:00
阿九带着界源和尚来到人间寺,直接引他进入后院,打算命令无用将他自己屋子旁边那间收拾出来,给挂单的界源大师住。
无用正抱着个罐子在院子里数钱,乐的眉开眼笑的,整个一小守财奴。
“小秃头,这位是界源大师,前来挂单的,赶快收拾收拾。”阿九完全是命令口气。
无用乍一见阿九,立马把小罐子藏到身后,只嘻嘻笑道:“阿九姑娘回来倒早!”
“阿弥陀佛,这位大师,贫僧前来挂单,万望担待。”界源已率先施礼,无用这才看到界源,忙摆摆手说:“这位师兄,千万别客气,小僧入门没多久,毫无修为,师兄再叫小僧大师,可就羞煞小僧了。小僧这就给你收拾房间。”
“多谢,多谢!”
一直到晚上,界源见阿九一直晃来晃去,却也不走,就悄悄的问无用:“这位姑娘,可是一直寄宿寺中?”
无用哈哈一笑:“大师,世界之大,你就见怪不怪吧,总该听说过,这人间寺的阿九姑娘吧。”
晚上,无用开的素斋席,无用虽然从不进食,却也每餐必到,即便只是看着阿九和无用,不用说话,无用也会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在一点点变暖,这人间修行,可是把佛变做人?阿九向无为介绍界源。两人心心相惜,彼此倾慕,无用向来法相庄严,界源却知人间冷暖,恰似高僧与神佛。
“七月十五?”无为略一沉吟,“那不是中元节吗?勾魂遣使,百鬼夜行,我观师兄面相,近日恐有阴邪冲撞,万望师兄小心。”
“十年皆如此,当不会出什么问题,恐怕,是师弟你多虑了。”
无为回屋取出一个白色手串来,这白色手串,竟是世间难见的白色菩提子串成,“这是我修道过程中,机缘巧合得来,传说乃佛驾座前,雪毕钵罗树所结,多有念力,可驱魔辟邪,望师兄随身携带。”
“这如何使得?”界源待推辞,却见这串雪菩提果然精美,他接过来一看,见上面还细细刻画了一些梵语,入手微凉,神清气爽,便生了喜爱真心,不再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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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这天,人间寺开门特别早,因为这天是中元节,必会有很多民众到寺里烧香祈福,或祈求无为、无用的手抄经书,回家焚给先人,为先人祈福。界源也是一大早就告辞而去,直奔当今礼部侍郎,陈积余的宅邸。
陈积余的宅邸,为三进的大宅院,有前中后三重庭院,前院为待客只用,中院为家人住所,那后院,却是杂房及一干仆役居住的地方,平时仆役出入,皆走后门。在后院的一隅,还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小院的院墙皆是泥土垒成,年久失修,部分地方,就暴露出了泥土压成的砖块,墙头墙侧,一些新生出来的青草,葱绿颜色,倒为这番破败,添了点生气。
吧陈积余早已遣人去迎界源,在前厅稍坐,安排祈福及超度法事,又自着人引界源去那后院的单独小院。
界源遥看,那土墙渐成残垣,幸好还没倒塌,陈府也没有修缮,恰如关在这里的人,不过拖着一个残躯罢了。渐渐走近,界源听到了院中传来的女子哼唱的声音:“不然神仙姿,不尔燕鹤骨;青春妍和月,流品拟娇儿……”,那声音甜甜软软,唱的正是时下流行的优戏,却句句字字都在夸自己的娇儿,歌声中充满了甜糯的骄傲,仿佛初为人母的女子,在别人的夸奖中,一边为娇儿得意,一边又有些娇羞。
“小姐的疯病,还没有好转吗?”界源问引他前来的李姓婆子。
李婆子叹了口气,说:“还是那样,整天扑倒在泥堆里,谁拉她跟谁拼命,老爷安排的人都给吓跑了,也就老婆子我吧,也是可怜小姐,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这么个疯病。更可怜小姐那孩子,听老爷说是刚生出来就死了,所以小姐的疯病怎么都好不了了。倒累得大师您年年来为小姐祈福,超度那个孩子。”
“阿弥陀佛,只可惜,却未助益小姐的疯病。”界源亦长叹。
2012-5-11 18:26:00
李婆子用钥匙打开小院的门,那木头门已经在风雨中飘摇了十年,自然也是极破旧。那小院中央,一个穿着都分不清颜色的衣服的女人,正在一堆泥沙里,她蓬头垢面,也就能看到两点眸子,那里面都是恐慌和紧张,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团泥巴,那团泥巴隐隐的有个人形,人头,四肢俱全,就是没有面目,想是这个疯小姐用泥巴团的。
木门打开的声音惊了她,她倏地从地上跳起来,抱着那团泥巴,钻到院角几株并不茂盛的灌木后面,一边嘴里还说着:“乖孩子,坏人来了,不要哭,娘会保护你的……”
李婆子摇了摇头,对界源说:“大师,您看,还是这个样子,谁来都说要抢她的孩子,给她送的饭食,倒有一大半被她搅进了泥地里,这有时候老爷疏于管教下人,她又一直在院子里白天黑夜的唱,扰得人头疼,倒有好些下人偷偷扔石块进来,作为一个官家女子,本该锦衣玉食的过活,谁曾想到,会这个样子?”
李婆子可怜那女人,流下几滴泪来,界源也心下戚戚。
奴仆们出来进去,到屋里正堂摆好了桌椅烛台,经书佛座,人来人往的,那疯女子就一直躲在灌木丛里。
界源看那桌上,摆了好些个经文,开头均写着“陈青莲为爱子祈福”,那疯女子据陈积余说是他的妹妹,闺名青莲,十年前,被奸人所骗,生下一子,可惜那孩子生出来就死了,陈青莲接连受了两重刺激,就从此疯疯癫癫了。陈积余自然想好好对待自己的妹妹,只是他夫人很是不待见这疯女子,所以陈青莲也受不到什么好的照顾,这十年来更是一直疯疯癫癫。这桌头经文,自然不是陈青莲这个疯女子能抄写的,却都是陈积余代为抄写的,界源记得,十年前的七月十五,陈积余请他来做法事,却只是超度陈青莲亡子,他双目微红,手持大叠抄写经文递给界源:“大师,我能为他们做的,唯此而已!”谁晓得第二年开始,界源就见到了这个被囚禁在小院里的陈青莲。
每次诵经祈福和超度亡魂,陈积余均不出现,只界源一人来院中。
2012-5-11 18:27:00
李婆子和仆人们都退了出去,轻轻掩了小院的木门。界源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这场法事,要做一天,除了午时有人送饭过来,一天都没人打扰。而到了晚间,界源还要为陈府主持中元节的放河灯仪式,这几年,几乎年年如此。
也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界源诵经告一段落,睁开眼来,却发现已过午时,阳光已经渐渐西落,他所在的正堂门口,放了一个食盒,想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仆人都送来午饭了。界源向院中看去,疯女人陈青莲还是呆坐在泥地里,一动不动。
界源打开食盒,见是些素饺、青菜、点心之类,便捡了几块精致的点心,轻轻的走到陈青莲面前,柔声说道:“姑娘,吃点东西吧,否则,孩子也会饿的。”
陈青莲这次倒没有惊跳起来,只顺从地接过点心,双眼迷茫地看着界源,界源微微一笑,只心里微叹:可惜了。
界源回到屋里,点上一炉香,盘膝坐下,慢慢进食,屋子外阳光灿烂,屋子里,烟雾缭绕,却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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