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们是相面的！看能看出职业籍贯吗？”李小芳脸在笑，眼里的光却是冷的。她问白铁：“白先生老家哪里啊？”
　　“哦，我在湖南出生。”
　　“白先生在哪儿上班啊？”
　　“呵呵，我是自由职业。”
　　“哦，那谁给你发工资呢？”
　　“目前，这个，我有稿费的。”

　　李小芳冷冷一笑，说：“一首诗歌的稿费有几十块钱吧？”
　　“当然，也不光是这个……”白铁有点招架不住，转过去用求救的目光看小菲。
　　“白铁刚来不久，正在找工作。”小菲从包里搬出一堆资料放在小万面前。“姐夫，白铁想去你们报社，想请你帮个忙，你们不是招聘记者编辑吗？”
　　小万和老婆对视了一下，这才明白喝早茶的真正用意。
　　“我们部招人早结束了，新人都到岗上班了。”小万说，“再说，我也就一普通记者，帮不上忙啊。”

　　白铁忙插话说：“姐夫，你虽说没有一官半职，但我知道你在报社很有影响力，在周末部更是举足轻重，你如果说一句话，肯定管用的。”
　　“白先生嘴真甜，见两面就叫你姐夫了，你得帮一下人家啊。”李小芳眼睛看着小万，嘴却朝白铁那边撇。
　　小万听出弦外之音，知道老婆是死看不上这个白铁了，忙出来打圆场：“那是那是，小白是比小菲懂事多了。不过你们是不知道，周末部是自负盈亏，花钱精打细算，进人量体裁衣，控制得很严啊，我们范主任自己都没有安排一个关系进来，我就更不可能了。小白你条件好，可以去别的报社看看。”
　　小万掏出手机，在里面找号码，“我给你介绍几个媒体的朋友，你带着资料去碰碰运气吧。”
　　“姐夫你先给人家打个招呼吧，自己瞎闯怕没人理哦。”小菲说：“白铁本来要去广告公司上班了，那天见了你，突然就改变主意要当记者，这也是受你的影响啊。”
　　小万正要说话，李小芳突然插了一句：“小菲你们俩是不是要结婚啊？”

　　小菲愣了一下，说：“是啊，是要结婚。”
　　“工作都没找好就要结婚？”
　　“谁说现在就要结婚啊？”小菲翻了李小芳一眼，说：“姐，你怎么说话像个更年期妇女一样啊！”
　　“你是什么期？”李小芳筷子朝桌上一扔，说：“你都多大了尽办些不着调的事，三更半夜还让你姐夫去领人！先找工作还是先找对象，你连这个顺序都不知道吗？”
　　小菲也不示弱，说：“你跟姐夫不就是上学就好上了吗？你们一毕业连工作都没有就结婚了！”
　　“你多大我多大？”李小芳嗓门越说越大，“我怎么可能三十岁了还找一个待业青年谈恋爱？”

　　小万见势不妙，赶紧叫儿子：“去叫那位阿姨买单，我们回家。”
　　“阿姨，买单！”儿子仰起脖子大喊一声，两个女人马上没了声音。
　　早茶是白铁买单，数钱时，小万发现他拿着一个金利来钱包。
　　离开酒店时，小万朝小曹方向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座位已经空了。
　　日期：2011-01-21　15:38:45
　　9
　　张晓蓉终于可以背着录音机独立采访了。专业录音机有点沉，张晓蓉用自己的牛皮大肩包装着，又装了话筒、录音带，还有几节备用的二号电池。她穿着牛仔裤，上身是长袖体恤，脖子上挂一条紫色珠链装饰，外面套一件米色马甲，再配上这个包，完全是一副记者模样了。
　　前些日子是小曹带她跑一些枯燥的会议新闻。小曹的经验，进会议室先别找座位，看音箱在哪里，把录音机往上面一搁就行了。张晓蓉原来还担心，电台的录音话筒线不像电视台的那么长，不可能伸到领导鼻子底下，莫非还要把这么大的录音机摆上主席台？领导桌上有讲稿，有茶杯，还有话筒，哪有这个黑乎乎家伙的一席之地？
　　现在，就这么简单！
　　会议新闻发稿率高，出稿也快，领了材料，坐在那里拿笔几勾，删删减减，会没开完，稿子就写完了。再录一段主要领导的现场讲话，插在稿子里，就可以交差了。会议新闻、领导活动，这类稿子都有现成格式，往里套就是了。

　　没当记者时，张晓蓉看这个职业很神秘，很向往，当了几天便觉得不过如此。她对小曹说：“曹大哥，找个机会让我自己出去采访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机会很快就来了，电台新闻部收到一封群众来信，小曹拆开看了一遍，把信交给张晓蓉，叫她去见主任。他说：“你的采访就从今天开始了。”
　　今天要采访的事情有点意思：三十多个四川民工因为没有办理暂住证被查夜丨警丨察扣押了身份证，等他们办好暂住证去赎时，这些身份证却不知去向。
　　新闻部主任很有经验，他把民工的来信细细读了一遍，然后交待张晓蓉，让她先去找这个辖区的公丨安丨局领导，这样见效快。如果从下面开始调查，张晓蓉不光要浪费很多时间，还可能言语不当惹出麻烦。这些丨警丨察推来推去，十天半月你理不出头绪，稍有不慎，还会让他们抓住把柄倒打一耙。他们根本不把记者当回事，他们只怕他们的顶头上司。当然，这是对新手张晓蓉的安排，如果是个老记者，就可以采访得从容些，从基层开始，让他们充分表演，在社会上把舆论做足，回头再找他们的领导收拾残局。这样可以出个有影响的大稿，但是会耽误民工的时间。

　　第一次独立采访碰到这样的题材，张晓蓉很兴奋，这个事件很单纯，是非也很明显，她完全有把握手到擒来。
　　张晓蓉憋足了劲，准备明察秋毫步步紧逼，回来写一篇离奇曲折的稿，让民工身份证完璧归赵，她张晓蓉也算有了业绩啊。
　　可是，这一次采访完全不在她的经验中，去的时候她是张晓蓉，回来时她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日期：2011-01-22　01:12:48
　　分管治安的周副局长办公室是个套间，穿过外面的会客室，里间传来周副局长打电话的声音。张晓蓉在办公室门口站了片刻，便在会客室坐着等候。
　　一会儿，周副局长在里面叫：“谁在外面？进来进来！”

　　“哇，你这里好漂亮！”张晓蓉边往里走边环顾四周，她大大方方走到书架边欣赏那些玉石木雕工艺品，“周局长的品位很高啊。”
　　张晓蓉见人自来熟，在任何地方都宾至如归。她给局长递过一张新印的名片，笑吟吟问：“局长是哪里人？”
　　“小姐是不是我们老乡啊？”局长看起来很随和，嗓门大，笑起来满屋子发颤。“哦，是记者小姐，请坐请坐。”
　　“我是成都人，局长你呢？”
　　“我是蓝岛的土包子嘛。成都小姐漂亮！哈哈！”
　　张晓蓉把民工的信递过去，说：“我们收到一封来信，是三十多个四川民工联名写的。”

　　张晓蓉按照主任的设计说明来意，刚说一句被周副局长打断了：“哦，这事我知道，是联防队干的。这些联防队都是临时组织的，行动结束就解散，快三个月了，找不到人喽。”
　　“能不能查一下？快到春节了，民工们急着回家，没有身份证不方便。”
　　“查过，他们也来我们这里找过，站在我这里满满两屋子！他们是你老乡啊，你应该给他们帮这个忙的。”局长给张晓蓉打开一瓶矿泉水，说：“喝水喝水，多喝水皮肤好。你们大陆小姐皮肤就是好。”局长顺手在张晓蓉脸上摸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