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袍哥》
第48节

作者: 跳舞的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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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莽哥跟着骑兵连几个士兵,一路马不停蹄,到了桐梓县地界,才下马和他们告别,把战马交给他们,让他们回去复命,自己背着包袱,打着甩手,哼着小曲,向南而去。
  他晓得,从今往后,只要自己不回四川,就不用再担心啥子悬赏通告了,硬是有点鸟离樊笼、龙游大海的感觉,走路都是一蹦三跳。这天正好碰到莰溪镇逢场,手痒难抑,也不管自己有钱莫(没)钱,连偷了三个包包,过了手瘾——他在叙永一直不敢伸手,为主(主要)是怕一旦失手遭逮倒,师兄脸上不好看。
日期:2010-08-31 11:12:49

  这贵州地界,风俗习惯、言语行为,除了少数蛮子(旧时对南方少数民族的蔑称,老狼说故事而已,丝毫不敢对少数民族兄弟有丝毫不敬之意。)说话咿咿呀呀的听不懂外,其他大多和四川都差不多,莽哥倒也没觉得有啥子不习惯。虽然身边少了张耗儿、老挑几个,但这点他倒不担心,以他的性格,不愁没得朋友,只是偶尔想起张耗儿几个和侄儿一家来,心里难免有几分惆怅,不晓得自己啥时侯才可以重回珠溪河。

  以前莽哥打烂仗,总算还有个归窝,出去跑滩,也都是以珠溪河为中心,在珠溪河周围打转转(围着转),最远也没有超过成都、重庆,而且随末二时(随时)还会跑回去一趟。现在到了贵州,就没得那种感觉,全凭自己痛快,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天到了贵阳县城,已经是二月初,到处花红柳绿,燕舞莺歌,一派春意盎然,听说城北黔灵山好耍,动了雅兴,决定游历一番。上午九点多,莽哥吃了点早饭,拿了几串麻辣烫,来到黔灵山脚下,沿着九曲径一路往上。时值春日,山上游人不少,三三两两,谈笑而行,不时有香客、信徒,逢庙烧香,遇神磕头。莽哥烧香礼佛一事向来不是很在乎,顺着青石铺成的台阶拾级而上,一路走,一路看,但见峰峦叠嶂,古木参天,花香满径,溪流横斜,古洞清涧,深谷幽潭,景致清远,令人心神俱醉,流连忘返。路两边的山石上,刻有大小不一、字体各异的大字,只是莽哥一个都认不到,也不去管它,蹦跳着一路向上。

  爬上一个小坡,是一段稍微平坦的山路,山路上,站着一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正聚精会神,对着对面的峭壁,伸出手指姆儿(手指)在那里凌空虚划;莽哥走过去,顺着他的眼光望去,见山石上又是一个大字,足足有两、三丈高,不由啧啧称奇,心里纳闷,用啥子笔才能写出这么大的字来。
  年轻人听见声音,回过头看到莽哥,朝他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
  “这位兄台也喜欢书法?”
  莽哥一愣,脸有点发热,他大字认不到一个,还有人问他是不是喜欢书法,这大概是他长这么大以来,遇到的最尴尬的问题了。正在那里发窘,那年轻人又说:
  “兄台看这个虎字:运笔纵敛不拘章法,笔势流畅,如行云流水,晴空羽鹤;波磔夸张虽甚于汉隶,但率意不失法度,活泼不失古意,朴拙中不乏灵气,笔画之间气息相贯,一气呵成,确实好字。”

  莽哥有些手足无措,不晓得啷个(怎样)回答,最后只好照实说道:
  “我认不到字。”
  年轻人略微有些失望,晓得自己对牛弹琴了,不免沮丧。莽哥不敢多话,紧走几步越过年轻人,经弥勒殿、观音阁来到大雄宝殿。殿内,经蟠悬挂,梵香弥漫,正中端坐如来佛祖,左掌合什,右手拈花,头上佛光萦绕,望去确实宝相庄严;佛祖两边,是文殊广利菩萨和大行普贤菩萨,双手合什,端坐莲花;大殿两旁,十八罗汉,神色迥异,分列墙边。佛像前面,知客寺僧,敲钟鸣磬,更有香客信徒,拈香燃烛,合十膜拜,莽哥学着其他香客,往功德箱里丢了几百块钱,买了几柱香点燃,跪在佛像前面的蒲团上,履行公事一般磕了几个头。

  从大雄宝殿出来绕到殿后,过一碑坊,往上走看了藏经阁、玉佛殿、说法堂,顺原路返回,一路上有好些碑文匾字,佛经画像,都不是莽哥感兴趣的。
日期:2010-08-31 11:14:51

  下到山脚,本来还打算去麒麟洞逛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但听说麒麟洞口已经装了栏杆,还有当兵的把守,不晓得出了啥子事,只好作罢——后来才晓得,那是准备用来关押东北军张学良将军的。
  走了半天,感觉肚子有点饿,就近找了家饭馆,点了一个佛天素鱼、一盘川味牛肉和一碟五香花生米、三两老酒,自斟自饮起来——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东躲西藏了,莽哥心里难得的踏实。
  出了饭馆,莽哥有些二麻二麻(微醉),见不远处围了一堆人,里面传了隐隐约约的胡琴声。莽哥挤进去一看,见是一老一少在那里卖唱:老的约摸六十多岁,满脸沧桑,双眼半睁,只有眼白,看不见眼珠,像是一个瞎子,正依依呀呀的拉着胡琴;少的只有十一、二岁,穿着补丁细花衣裳,扎两根细毛根儿(辫子),手拿一块梨花木简,一边和着琴声敲打,一边细声细气的唱道:
  “一九三七年,鬼子进中原,烧了我房屋,毁了我田园。我的家,本在那,山西平遥县,兄弟姐妹亲无间,双亲慈无边……”
  老头胡琴拉得如泣如诉,小女孩唱得哀婉凄凉,听得众人心酸不已,一个声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国难当头,生灵涂炭,可怜大好河山,拱手送人,悲哀啊!”
  莽哥回头一看,正是那个中山服年轻人,冲他一呲牙,算是笑了笑。
  小女孩唱完,拿了一个盘子,走了过来,人们纷纷几十、一百的往盘子里丢钱,莽哥掏出一个大洋,当啷一声丢进盘子,人群顿时发出一阵 “哦”的声音,莽哥在人们惊叹的“哦”声中,带着几分陶醉,几分满足,挤出了人群。这扒二哥(扒手)们好像都有一个通病,就是身上有不得钱(不能有钱),一有钱就不晓得自己姓啥子,别个施舍都是几十、一百的给,他朱幺爷出手就是一块大洋。他师兄给他的二十几块大洋,放在寻常人家,够一家人三、四年的生活用度,而他仅仅用了两、三个月,便只剩了不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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