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1-23　22:13:51

　　为期一个月的封闭性培训就此拉开了序幕。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包括政治色彩浓厚的市委党校也市场化了，单收费一项在那个年代就是一笔不小的财政开支：培训费、住宿费、教材费、资料费等等，一个都不能少。更叫人意外的是，党校在事先没有告知的情况下居然从武警支队那里借调来一个班的武警战士当教官，每人发给了一双解放鞋，早上6：30就集合到操场上分成10个小队练起了队列操令。
　　这下可苦了那帮养尊处优的官爷们了，不光是转错方向左右不分，正步走时别说抬不起笨重的腿脚，膨胀的肚腩子实在是收不回去，晃荡着像个脚孕妇似的，叫人大跌眼镜。好在武警战士们素质高，扳着面孔对眼前的丑态视而不见，继续呐喊着口令：
　　正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好在我本身搞过体育，大学时也军训过，队列训练就是小儿科。十个小队中，除了范为，权贵们都是人到中年了，尽管其中也不乏军人出身的，但站姿早失去了往日的旗杆形象，更别说按照军姿走道了。包括老兵向警绲，铤着“将军肚”表演着新兵蛋子碎步，踉踉跄跄的熊样儿能跑过罪犯吗？
　　那帮小战士可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权贵在兵蛋子眼里就是个屁，不把尔等折磨得屁滚尿流，战士们绝不收兵。
　　——50米冲刺跑！谁落在最后做50个俯卧撑！
　　一声令下，那帮习惯冲别人挥动指挥棒的官爷们一哄而跑，撒开双脚拼命向前蹿开了：50个俯卧撑，这不是叫老子粉身碎骨吗？
　　一个早上下来，近一半人缺席当日早餐。
　　最可怜的数向警绲了，我们那个小队他掉线了。小战士铁面无私，当众要罚他做俯卧撑。
　　公丨安丨副局长脸挂不住了，叫嚷开来：
　　“我穿军装时你还穿着开裆裤哪——跟我指手画脚的？你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
　　甩膀子往地下一坐，喘着粗气从裤兜里掏出香烟点上解困。
　　“向警绲，你给我站起来，还像个丨警丨察样吗？”刚抽上一口还没来得打通鼻孔，梁乾背着手走了过来。
　　老兵赶紧掐掉烟，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尴尬地一笑说：
　　“梁书记，咱进党校是接受理论培训的，又不是搞军事化训练……”
　　“谁说不是军事化训练呀？告诉你们说，这是我跟顾市长私下决定的，就是要通过这次真枪实弹的培训，彻底清除你们身上自由散漫的游击风气。没有铁的纪律就绝不会带出铁军来，你是军人出身，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执行命令！”梁乾过去也是坦克师副师长出身，身材虽不高，却很干练，50多岁的人了，立在那里不比武警小战士短半截。
　　“是是，我这就做……”
　　见公丨安丨局副局长成了受罚对象，不知何故，大家不约而同地给他数起来，嗓门特别洪亮：
　　一，二……
　　就要数到最后一个，向警绲一泄气就趴在地上，脸色苍白，痛苦地呻吟着：
　　“我……我血压高…..”
　　粱乾走上前去俯身看了一眼，忙招手说送医院看看。
　　这时候从队伍里跑出两个丨警丨察，抬着他们的副局长急匆匆出了操场。
　　粱乾一挥手冲武警小战士命令道：
　　继续训练——
　　小战士敬礼应答：“是，首长！”
　　然后“啪”地一转身，冲队伍吼了一嗓子：
　　目标正前方——50米冲刺跑——

　　队伍炸开了锅，像是被子丨弹丨撵着又跑开了，好在这回小战士站在人道高度上没叫出“俯卧撑”，那三个字已然成了“高血压”替身了。
　　向警绲的培训生涯在太阳还没升起时就主动降旗了，躺在疗养院养了一个月的身子。
　　随后的几天里都有病号出现，现场督战的粱乾无奈地冲着队伍调侃道：
　　“市长跟秘书长的赌局已见分晓，你们还是偏袒市长啊。”
　　范同学对体力活儿向来敢于冒进，但对脑筋急转弯之类的智力题反应就迟钝了，当培训大纲发到手上时，我只感到那张单薄的A4纸能把我掀趴下，跟向副局长一个熊样儿。
　　从头到尾顺延下来全是一个“法”字，“依法行政”、“依法治市”、“法制建设”、“行政法及行政处罚法”、“民族宗教的法律问题”等等，诸如此类的帽子课题，而单元课程就更繁琐了：土地管理法及其实施条例、房屋拆迁管理条例、税务征管暂行条例……还有本次培训的重头戏——国家赔偿法。

　　范学员原本带着一颗红心一种准备的心态，可见到大纲上密密麻麻的“法”字时，浑身痒痒的，好似被蚂蚁叮咬了。一颗红心变成两种准备了，随时准备告假。
　　动员会上，顾荃已下达过死命令：培训结束进行闭卷考试，考试不及格的，暂停岗位工作，留待后用。
　　有人就问教务处长了，那些请假的如何处理。
　　教务处长回答，粱市长已指示过，回炉再培训，一样得考试。

　　晚上回到酒店，跟我同住一房的信访局副局长再没心思遐想女人的胸脯了，拿着发下的教材躺在床上翻看着。
　　见我还看着电视就说问：
　　“小范，你都听明白了？”
　　我摇摇头说：“那个教法律的女教师可够酷的，半天下来没见她开过笑脸。我听别人说她还是个律师，难怪摆着一张寡妇脸！”

　　“呵呵，她是崔志刚的爱人。哎，小范，崔志刚的家就住在党校，改天我们两个去拜访下，跟他爱人套套近乎。”副局长说着眼睛一亮，把教材给丢到一边去了。
　　信访副局长有40多岁，额头上抬头纹尤为“深奥”，配上方方正正的大脑门，依然就是一个信箱，人民来信都是通过他“抬头纹”上的口子递进去的，自然是深不可测，石沉大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他只管收信，却没有钥匙打开信箱邮寄出去，大都被“邮递员”这样的职业选手给筛选作人民内部矛盾给处理掉了。
　　谁是“邮递员”？圈阅之人哪——
　　实际上，督察室的功能说白了就是给信访擦屁眼的，信访也不过就是个通道，拉完后裤子一提就事不关己，高高系起了。
　　有些纸包不住火的事儿只能呈报上去，经众多关口圈阅后，觉得不好处理时并指派给了督察室，督察室便带上几捆卫生纸上擦下抹，左塞右拽，直到干净为止。至于事后遗留下的臭味就没办法了，只能任由漂浮于凡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