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部门的老杜，部长老何，甚至新员工小钟，都不约而同看不起他，说他脑子不好使。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老吕又是大智若愚的，也许老吕经历了太多的人世沧桑，所以才这样保持温和而又压抑的个性。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发火，即使是他管辖之下的安装单位，甚至他们还经常请客贿赂他。有时候下午三四点钟，我们已经在工地上转悠了许久准备下班的时候，才看见老吕脸红脖子粗地从一辆破旧的大众轿车上下来，走路略有点摇晃。老吕每每叫我们都不叫“小×”的，即使是对于我们这样的底层员工，他也是呼全名。
日期：2011-01-24　19:01:20

　　记得有一次老杜讲到他们村里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四十多岁了也没娶，颇有点像公用部工程师吕陆明，在老杜的描述中，那个可怜的男人也是这个世俗强大的规则的牺牲品。

　　“他的思想有点不正常。”老杜眨着一双狡黠而又市侩的眼睛如此评价道。
　　也许他也经历过政治运动，而且到了那个年纪越发倔强了，反正他只身一人和强大的社会法则对抗多年了，大不了就这样遍体鳞伤，这已经是他最坏的结局了。
　　他已经无所谓了，不就是一无所有吗？不就是沦为老杜这样的貌似拥有幸福平静生活的人谈资罢了，那已经不算可怕了。
　　他的一生就是和周围的人作对，和周围所有的人际关系作对，他不清楚他除了这样作对的生活态度，他还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和面目示人。或者说，他一旦撤除这样与周围世界作对的态度，他究竟还能不能以旁观者意识范畴之内的正常方式生存下来。
　　每每讨论到这样沉重的话题的时候，我总是缄口不言，或是仅仅“哼哼哈哈”做个应和。因为在老杜这样赤裸的叙述中，其锋芒直指我的内心，老杜当时一定是沉浸在对那样失败者的执着描述中，而忽略了我脸上细微的感情变化，其实我对那样的人是怀有怜悯之心的。
　　尽管那种怜悯并没有上升到悲悯态度，但他的经历还是触动了我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是若干年以后自己会成为那样一个与世俗社会法则默默做着无声抗争的人，最终螳臂当车，沦为强大生活洪流的一朵微小的浪花而已。
日期：2011-01-24　19:03:36

　　老杜还提到过的是另外一个是配电所岗位的大学生员工，袁毛毛，那家伙81年出生，长得奇形怪状，总之就是那种第一眼绝对不能引起美感的人。
　　他还是跟我们同一年进厂的，也就是说，他大概是在27周岁的时候才本科毕业。而且由于他的外貌，可以说他在这个厂里确实没有一点晋升的前途了。
　　一个长得很丑的人做着一份绝望的工作，这自然又成为老杜茶余饭后的谈资，老杜那时候又变得市侩起来，他两只小市民的眼睛里面放出光来。
　　其实只要在那个厂里呆久了，这样混的不如意的例子肯定是比比皆是的，包括受过一些高等教育的人，如果他们的情商不高的话，在职场上还是不能如鱼得水。
　　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世界，并不是天堂，人人都有饭吃，有家庭有人爱，要不怎么来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呢？
日期：2011-01-24　19:05:14

　　后来，我曾经和老吕住过一个房间，逐渐深入了解后，老吕还是有情人的，或许她就在广州。每当下班洗完澡，老吕和我们坐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手机就会在某时响起。

　　要在看电视的人不多，电视又不吵的情况下，老吕还是会很耐心的在房间里面打电话的，因为房间里面有空调，这时我们就会看到原本英俊的老吕满脸通红，用不知是广州话还是他家乡话和对方说情话。
　　那时候的老吕显露出他平时不轻易表现出的一面，过去人们对他所有的评价几乎都不起作用了。什么脑子不好使，什么不易相处，不合群，思想古怪，都烟消云散了。而且我们从他时而侃侃而时而谈暧昧不清的温香软语中不禁由衷地赞叹，老吕不愧是调情高手啊。
　　后来还有一件比较离谱的事情，是通过周油条之口传给我的，周油条说，他们公用工程部的最会嫖了，个个都有一手。我叫他举几个例子，他就提到了吕陆明，周油条兄慢悠悠地说，别看老吕平时那么严谨，那么老实木讷，可是他是公用部门里面嫖得最凶的一个。
　　我当时笑翻了，小周说，你别不信啊，吕陆明毕竟是离了婚的男人，而且人家长得那么帅，我反问他，妓女在乎你帅不帅吗？油条说，我不知道，我没去过。
日期：2011-01-24　19:06:50

　　后来是老吕发明了翻窗入室的那一项技能的，公司在工地附近电子厂宿舍租了两套房子，钥匙每个房间只有两个，老吕也没分到钥匙。再加上大家的作息时间不统一，有的人加班了，有的人晚上有饭局，老吕又不是什么老员工，地位也不高，所以回宿舍只能自己想办法。
　　所幸当时的两套房间都在二楼，只要站在1.5楼的窗台上就可以接触到2楼凸出来的阳台，这真是天作之合！

　　老吕以他猴子般灵巧的身手一窜就够着阳台的内壁，然后猛一收缩手肘，把大半个身体重心往阳台里面移动，侧着身子搭上一只脚，一个灵巧的翻身，整个人就在阳台安全着陆了。
　　后来有段时间我回总部，钥匙交给别人了。再来出差的时候，就拿不到钥匙了。偶尔下班早了我也是沿着老吕开辟的路线翻阳台入室。
　　那种感觉还真不好，那个窗户和阳台都是朝北的，北面还有一栋宿舍正对着我们，我在翻阳台的时候还要看看北面那栋房子里有没有人或是临时亮起的灯光，要是临时有变我还得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傻等，或是打电话问问有钥匙的人什么时候回宿舍。
　　有一次我像小偷一样把了很久，终于一跃而上了1.5楼的窗台的时候，后面一辆轿车的大灯正打在我的屁股上，那时候我尴尬死了，感觉就像一块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要是那些工友们不及时回来，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那辆车估计是搬家的，喧哗吵嚷了半个小时。后来的翻阳台有点霸王硬上弓的味道，我侧身搭上一只脚的时候扑了个空，情况万分危急，我差点从3米多高的阳台掉下。不过我计算过，即使掉下去，应该也不会死，下面还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