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红楼50集收视完毕,不吐不快的若干观后感》
第45节

作者: 规划员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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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玉房中,风流俊美的丫环本来就不少。别说为麝月篦头,与碧痕戏水。就算后来的芳官、四儿也分了宝玉不少心思。更何况还有一个袭人。我原说过:袭人是宝玉心内第一“得意”之人。此言非虚,在这样一个青春萌动的年龄段,对于自己首个“肉体上的爱人”,且又朝夕相伴。那是怎样的缠绵厮磨都不会嫌多的。《红楼梦》中虽未把这些细节一一录入,但只是遥想一下“情切切良宵花解语”的场景,其香艳风流便可得知。袭人能把个初解风情的宝玉拴得牢牢的,任是多少条件也应承下来,还不能说明宝玉对其的“贪恋”?

  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晴雯还能期待什么?也用自己的容色,甚至自己的身体去吸引宝玉,去诱惑宝玉?晴雯既不屑于做,也不敢去做,更不懂如何去做。她所期许的,也许只有宝玉待体察到自己的心意,而产生共鸣和回应了。
  但是晴雯,这个倔强骄傲的“笨丫头”。她竟如多数初涉情关的青涩少女一般,不懂得如何矫揉狐媚,来让对方目眩神迷;不懂得如何柔情万种,来唤起对方的轻怜蜜爱;不懂得如何欲擒故纵,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种种爱情战场上的手段她都不会,连“金簪子掉在井里,有你的,自然是你的”这类或明或暗的表白暗示都说不出口。
  这是因为她自小太缺乏爱的体验了。晴雯自幼连父母家乡都不记得,多浑虫这种姑舅兄长受了晴雯的恩才能入贾府吃工食,却丝毫不见他感恩戴德。而晴雯十岁入府,其后岁月里也没打入上述的“大丫环核心团体”。她无亲无友,真正天地间孑然一身,又从何处去领略“爱”和“被爱”的感受?
日期:2010-09-05 03:20:28

  不善于表达“爱”的人,往往会用一种错误的方式来替代。而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更有可能采取逆向思路的方式去表达“爱”。就像小男孩可能用拉拉小辫子这种淘气的方式招小女孩,甚至想方设法恶作剧,把女孩子淘哭。原意却不过是希望引起她的注意。
  而小女孩呢,明明是个冰雪聪明的可人儿。可是一旦面对自己心仪的男孩子就会神思昏乱。这神思昏乱若只表现为手足无措、口齿木讷,倒也罢了。偏偏有人是反着来的,越是喜欢就越是斤斤计较。为对方每一句话,每一个举措斤斤计较。而且越是计较,越是会咀嚼出无中生有的负面信息。再把这些所谓对方的“挑剔”、“漠视”、“别恋”等信息无限放大。
  这类女孩子,其实心思非常细腻。敏感的她,在自觉受到了“漠视”和“伤害”之后,其反应更是簇起身上的刺竭力反击。凶巴巴的表情,斩钉截铁的姿态,冷嘲热讽的话语……“五行之气调阴阳,损心伤肺摧肝肠,藏离精失意恍惚,三焦齐逆兮魂魄飞扬。”这便是爱情上的“七伤拳”。表面上这一拳拳都是击向对方,虎虎生风;实际上却是击打在自己的胸口。直至鲜血淋漓,肝肠寸断。
  或者说那些过度敏感而自尊的女孩子,在自己身上衍生了利刺。而这些原本为了自我保护衍生的利刺,最终都是狠狠地戳向自身,在心灵上留下一道道远比对方身体更深邃的伤口。黛玉如此,晴雯更是如此。
  只是黛玉虽然父母亡故,毕竟有一大家子嘘寒问暖的亲戚,还有诗词酬唱的姐妹,更是早早地就得知宝玉的心意。不必再徒生那些不快的幻觉。但是晴雯却可怜得多,她又有何人来慰籍、来解困呢?
日期:2010-09-05 03:21:34

  还是第三十回,之前我们站在袭人的立场来解析那次争执。这次我们改作晴雯的角度。原文:

  袭人……道:“可是我说的‘一时我不到,就有事故儿’。”晴雯听了冷笑道:“自古以来,就是你一个人伏侍爷的,我们原没伏侍过……到明儿还不知是个什么罪呢!”……晴雯听他说“我们”两个字,自然是他和宝玉了,不觉又添了酸意,冷笑几声,道:“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宝玉一面说:“你们气不忿,我明儿偏抬举他。”

  晴雯跌了扇子,原是过失。宝玉一说她,心中一酸,便簇起身上的刺反击。袭人原意是来劝解,但是听到“我们”两字,晴雯的心事更是被戳中,怎能不变本加厉。而此时根本不解女儿心事的宝玉还“偏抬举”袭人。这就是在晴雯心头的伤口上再插利刃。
  原文:宝玉向晴雯道:“你也不用生气,我也猜着你的心事了。我回太太去,你也大了,打发你出去好不好?”晴雯听了这话,不觉又伤心起来,含泪说道:“为什么我出去?要嫌我,变着法儿打发我出去,也不能够。”宝玉道:“我何曾经过这个吵闹?一定是你要出去了。不如回太太,打发你去吧。”
  可怜晴雯,那么要强好胜的女孩儿已经扯篷收帆,说起软话来了。可恨宝玉,定是要把晴雯逐出,铁石心肠。这简直是将利刃翻捣晴雯的心口,要把整个儿剜去了才罢休。
  原文:(袭人劝阻宝玉)宝玉道:“太太必不犯疑,我只明说是他闹着要去的。”晴雯哭道:“我多早晚闹着要去了?饶生了气,还拿话压派我。只管去回,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宝玉道:“这也奇了。你又不去,你又闹些什么?我经不起这吵,不如去了倒干净。”说着一定要去回。
  至此时此刻,晴雯已经全无半分争强的心思了,甚至不管不顾地暗示了心迹“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宝玉此时却一丝一毫也不能体会女孩子的心意,竟是一门心思要下狠手逐去晴雯。想来晴雯此刻,莫说心肝被摘去,已经将形神俱灭、万念俱灰了。
  读《红楼梦》每至此节,我往往掩卷而斥宝玉:罪过、罪过,你这兀那浊物,居然把“怜香惜玉”四个字全然抛到了脑后,哪里还敢自称“绛洞花王”。又想曹公给予宝玉“情不情”的考语,也是谓其有时竟会忍常人不能之忍而无情一至于斯。的是确评。
日期:2010-09-05 03:22:33

  幸亏此番风波被曹公撕扇一回轻轻揭过,自后晴雯和宝玉均对彼此包容收敛了许多。只是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愈发融洽,但宝玉对于晴雯的情感能激起多少反应和共鸣呢?
  在宝玉的“爱情二元论”中,钗黛这一条线还算分明。至少“诉肺腑”之后,黛玉和他就明白这一感情归宿了。但是另一条线上,则只能说一笔糊涂烂账。对麝月自然是“有情”的;在金钏身上,“调戏”两个字其实并不为过;看到紫鹃,要说一句“若与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看到莺儿,又会道:“明儿不知那一个有福的消受你们主子奴才两个呢”;碰着鸳鸯,便要讨她嘴上的胭脂吃;逢着平儿,更是“喜出望外平儿理妆”。

  宝玉之心太散,宝玉之爱太博。留给晴雯的,又能有几分呢?
  便是这区区几分,却足够晴雯这个痴心的丫头继续一忘深情了。
  记得前后三次,宝玉为晴雯“渥手”。其一是在第八回:晴雯为着宝玉的嘱咐,亲自爬高上梯的贴字,冻的手僵冷。“宝玉听了,笑道:‘我忘了。你的手冷,我替你渥着。’说着便伸手携了晴雯的手,同仰首看门斗上新书的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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