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9-9 20:20:00
木料场看场的,是一对姓杨的兄弟,大哥叫杨大,二弟叫杨二,杨大嘴巴甜为人活络,又会钻营,所以领了这一份好差事,平常就是清点材料,登记妥当,每天看守,再没有其他的事情。略有点辛苦的是,夜夜要巡夜。好在看场的是两个人,轮番巡夜每隔一宿也能睡个好觉。这一天,是杨二巡夜,他照常提着气死风灯,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四下观看。
其实,这个木料场堆放的全是楠木大料,平常根本没人来偷,寻常百姓起个房子谁用得着这么粗的木头?何况这木头搁哪里都是扎眼的物事,今天偷了,明天就被官府给拿了。所以偶尔木料有短缺,也都是被来北京建府邸的达官贵人给挪用了,这是私下公开的秘密,估计除了皇帝基本尽人皆知。既然平常没人来偷这木料,杨大杨二平常也都是哪个半夜尿急出来顺路溜达溜达,就算应付了公差。只是这几日,皇帝从应天来北京巡查进度,所以从上到下都规矩了点。
杨二正溜达着呢,忽然借着灯笼幽暗的光,看见前面木头垛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这个人浑身是水,身躯肥硕说不清到底是肥胖还是浮肿。杨二心里狐疑,可仍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什么人半夜在这里撒野?”说完了就觉得自己声音不够敞亮,显然是底气不足。
木头垛上坐着的人不说话,在安静的夜里能听到他身上的水珠滴落在地面的滴答声。杨二又往前凑了凑,木头垛上的人忽然重重叹了口气,“你要建国立家,就要坏别人家园……可怜我一家百口……”说到半路,声音带了哭腔,哽在那里。
杨二听了这番话虽然一时摸不着头脑,可畏惧之心去了大半,忙喝道,“你这醉汉,肯定是喝醉了来这里撒酒疯,你快去别处吧,万一害这里失火了,你我可都是灭门之罪。”那人听了,缓缓把头转过来,杨二就着灯笼一看,这哪里是个活人!只见他头发之下,脖子之上,是一截木头,没鼻子没眼,是一白板,可眼睛的位置正汩汩留着鲜血,也不知道这鲜血打哪里来。一股寒意涌上来,他顿时吓得两股战战,灯笼一撒手掉在地上,好半天回过神,才想起来万一灯笼点着了干木料,他的脑袋可是谁也保不住,等拾起灯笼再一看,木头垛上的人已经没了。
2010-9-9 20:27:00
杨二回去拍醒了杨大,两个人搭伙去木料场,也没看出什么眉目。第二天,杨大杨二巡查木料,赫然发现昨天新进木料场的那棵最粗的楠木上一片猩红。两个人不敢隐瞒,忙将昨天发生的怪事上报,当天木料场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他们认识的工头,也有不认识的,被拥簇在中间的是一个一身僧衣的和尚,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个和尚叫姚广孝。和尚捻着念珠,一言不发地在木料场走了一圈,最终站在新来的楠木旁,默默无语地注视着,良久无语。好半天,和尚用手指捻起了楠木上的那片猩红,叹了口气,吟诵道,“汝等既然生于天地,也当死于天地,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又何苦执着?”他回头对众人说,“这百棵楠木,无论是做梁还是做柱,都需要用径口两寸,长三尺三的铜管,贯其顶,以克制木煞之气,才能保家宅平安。”说罢,他垂下眼帘缓步而去,当他经过杨二身侧时,杨二看到他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
当天下午,送来一批铜管,当木匠用钻钻开楠木断面,将铜管嵌入的那棵最粗的楠木时,杨大和杨二都听到了一声惨绝人寰的长嚎,这样的声音他们曾经听过,那是菜市口刑场经常能听到的声音,但是这样的声音从一棵木头里传出来,杨大和杨二一阵心悸,都感觉有液体沿着裤管缓缓地流淌下来。
可是从此,这百株楠木都堆放在这里,再无异事发生。
永乐15年,紫禁城开始动工,这棵中嵌着铜管的楠王被安放在奉天殿,成为奉天殿龙椅最右后侧的顶梁立柱,永乐18年,紫禁城正式建成,这是一个四大坡庑殿式建筑,面阔95米,进深48米,是唐朝含元殿的4.5倍,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木建筑之一(最大的应该是汉朝的未央宫)。永乐十九年,奉天殿因雷击而失火,在清理宫殿的残迹时,人们发现奉天殿六大顶梁立柱里,独独有一根消失了踪迹。因为所有的柱子都有包金,大火焚烧之后,仍有残木余下,只有最右后侧的柱子没有任何的残余,如同惠帝朱允文一样,在大火之中消失了踪迹。
2010-9-9 20:38:00
这柱子的事曾经也在街头巷尾口口相传,随着时间流逝,年代久远的故事逐渐湮没和遗失。前些年,故宫开始了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修葺,在故宫的修葺过程中,人们多次发现中插铜管的梁柱,只是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些铜管存在的由来,再也不知道几百年前,紫禁城的木匠为什么要将这铜管贯入这木料之中了。
胡七讲完这个故事,整个大雅斋一片沉默。这其实不是个好故事,我甚至分不清楚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到底是谁,是悦苏大,还是小白蟒,是悦谨直还是神楠山的树,我也不晓得这是个小白蟒报恩的故事,还是故宫筹建的逸闻,有或者是神楠山的传说。而几个人各有差异的反应更让我迷惑。最奇怪的仍然是穆有道和邰青两口子,邰青脸色煞白,失魂落魄,穆有道则是一头大汗,呆若木鸡,紧紧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李三白则若有所思,唯一兴高采烈的是李小希,他象少根筋一样得对大家的反应毫无察觉,“看来这大树还真邪,不过你说那好端端的柱子能跑哪里去了?会不会是外星飞碟从那个什么天殿上飞过,看见这柱子直接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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