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袍哥》
第52节

作者: 跳舞的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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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9-12 22:46:28

  其实在他心里,到彝人山寨去看稀奇的想法可能也有,更多的怕是舍不得和阿果分开,只是他自己不晓得,或者是晓得,不愿承认而已;虽然是初次见面,但阿果的俏丽、开朗、活泼,让他不由生出亲近之心。
  狗儿听说莽哥要跟噶日兄妹走,有些着急,问道:
  “大哥,你不管我们了?”
  这段时间,两个小烂仗跟着莽哥,不管自己偷不偷得到钱,都吃喝不愁,硬是安逸得很,自然有些舍不得他。莽哥笑道:
  “不是我不管你们,只不过今天和邱五打了一架,二回在街上碰到,肯定会麻烦不少,到时候打起架来,你两个也脱不了爪爪;要不,你们跟我一路走?”

  他对狗儿和小癞子倒不是很担心,没有自己,他们一样会过得很好——他们是一类人,就像野草一样,没得人浇水施肥,照样长得茂密繁盛,即便是头上压着石头,也能从石缝里顽强的伸出头来。
  狗儿、小癞子认真考虑一阵,都摇摇头,他们不像莽哥,虽然一样打烂仗,但从来没有离开过贵阳县,要他们突然离开,还是不大愿意。莽哥笑笑,不说别的,拿出点钱,让狗儿去买些吃的回来,说是马上要分开了,大家吃顿好的,算作告别。
  狗儿像是有些不大安逸,没接莽哥的钱,嘟着嘴说:
  “算了,我们吃了你那么久,今天也该我跟小癞子你请一回,我还有点钱。”

  莽哥笑了,暗道:这个小娃儿,还是蛮记情的嘛。又吩咐一句:
  “别忘了买点酒哈。”
  “晓得。”
  狗儿答应一声,拉着小癞子出去了。
  晚上,狗儿和小癞子卖了些熟肉、熟菜,弄来两瓶劣酒,几个人席地围了一圈,一边摆着龙门阵,一边吃喝。莽哥还是老样子,话不多,偶尔搭上两句,倒是阿果,嘴里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叽叽喳喳的像个闹山麻雀,说个不停,不是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莽哥两眼,看得莽哥浑身不自在,心里却是甜滋滋的。狗儿鬼精灵,见此情景,突然说道:
  “大哥要跟阿果姐姐走,是不是喜欢阿果姐姐?”
  莽哥心里一跳,但喝了酒,看不出脸红,伸手打了狗儿一哈,道:

  “龟儿子乱说!”
  回头看了一眼阿果,见阿果没有不安逸的样子,正朝自己看来,两人目光一碰,都躲闪开去。噶日和阿果亲生兄妹,心意相通,见此情景,也有几分明白,不免担忧,但也不好明说,只是闷起脑壳喝酒。
日期:2010-09-12 22:47:39

  “我没有乱说……”狗儿还想说点啥子,见莽哥眼睛一瞪,便把话咽了下去,伸手抓起一块鸡颈子(脖子),啃了起来,眼睛贼溜溜的看看两人,转移了话题。“那你二回(以后)还会不会回来看我们?”
  莽哥拿起酒瓶喝了一口,说道:
  “当然会回来啊。”

  几人边摆边吃喝,一直到了深夜,蜡烛头点完了,才简单收拾一哈,各人找个地方,和衣睡下。
  第二天,早上起来,莽哥觉得脑壳(头)有些痛,晓得是昨晚上喝酒喝多了的缘故,便出了土地庙后门,下了斜坡,在一个沁水凼(泉眼形成的小坑)旁边洗了洗头脸,漱了口,才觉得舒服一些。回来时,噶日、阿果、狗儿、小癞子都起来了。莽哥给狗儿小癞子留了两个大洋,嘱咐几句,便和噶日、阿果一路,趁着天色还早,出了城门,踏上了去都匀的路。
  都匀在贵阳东南方向,离贵阳大概二百多里路,住着苗族、布依族、水族、侗、瑶、回、彝、壮、土家、仡佬等多个少数民族(旧时都称南蛮),但人数远不如汉人多,当地除了本族语言外,也有不少人会说汉语。
  这贵州,是有名的“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莽哥、阿果和噶日三人从贵阳出来,经龙里、贵定到了麻江,由麻江正直向南,一路翻山越岭,过江渡河,进入都匀地界。一路上,阿果兴头蓬蓬,和莽哥有说有笑,只是阿果说得多,莽哥听得多;噶日和莽哥一样,话也不多,偶尔说笑几句,大部分时间是沉闷不语;莽哥默到他就是那种性格,也没有多问。
日期:2010-09-12 22:48:31

  在都匀住了一个晚上,继续往南,又是一片大山,眼看家乡在望,阿果更是欢喜,一路上蹦蹦跳跳,不时亮开嗓子唱起了彝族民歌。莽哥不晓得她唱的啥子,只是觉得好听:阿果的嗓音很亮,高亢而不尖厉,低沉而不沙哑,高亢时婉转直上如云雀在空,低沉时逶迤而下如小溪流淌,高低起伏,百转千回。每唱完一曲,莽哥都会拍几下巴掌,大声叫好,让阿果更是来劲。
  噶日见了,脸上笑眯眯的,走近莽哥,突然小声说道:

  “我们跟汉人是不通婚的。”
  莽哥听了,“哦”了一声,没想那么多,不晓得噶日突然冒出这句话是啥子意思。
  三人爬山涉水走了近半天时间,转过一个山坳,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块坝子(开阔地),坝子上是一块一块的梯田,栽着秧子(稻谷秧),绿油油的像一层柔软的地毯,从对面山脚直铺下来。远处山脚下,竹林中,一阵阵炊烟袅袅升起,莽哥晓得,那里肯定是个村子。阿果见了,用彝族话尖尖的叫了一声,向村子跑去,噶日解释道:
  “那就是我们的山寨。阿果喊的是:阿妈,我们回来了。”
  莽哥跟着噶日,穿过窄窄的田坎(田埂),朝竹林走去。刚进竹林,阿果拉着一个五十多岁、穿着彝族服饰的妇女迎了出来,一边叽叽喳喳说着,那妇女一边点头笑着,一边不时问着啥子。
  噶日上去,右手放在心窝子(胸前),深深的向妇女躹了一个躬,和那妇女说了几句彝语,才转过身对莽哥说:
  “这是我们阿妈。”

  莽哥已经猜到了这个,见噶日介绍自己,却不晓得彝族人见了长辈如何表达,只得学着噶日的样子,朝噶日母亲躹了个躬,说声:
  “嬢嬢(阿姨)好!”
日期:2010-09-12 22:49:36

  噶日母亲能听懂汉语,但不大会说,鞠躬还了礼。阿果过来,拉着莽哥的手,沿着竹林里的小路转了几个弯,来到一个院子跟前:院子用竹竿插成,门是木头的,走进院子大门,一座吊脚竹楼映入眼帘,竹楼后面,是莽莽的青山,左边,有一个竹竿围成的羊圈,养了三四只山羊;竹楼正中,有一架木板搭成的楼梯。刚踏上楼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迎了出来,皮肤黝黑,脸上几道皱纹如刀刻一样,眯缝的双眼透出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不用说,这肯定是竹楼的男主人——噶日兄妹的老汉儿(父亲)了。莽哥学着将才的样子,站在楼梯上向男主人躹了一躬,跟在他后面进了竹楼。

  竹楼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共五间房子:当中一间大的,是待客的堂屋,约两丈见方,摆了些板凳椅子,没得桌子,房子中间略靠右的地方,用三块象鼻子模样、雕了花的石头架着一口锅,下面正烧着火(彝族人称为塘火,塘火终年不熄);左右各有两间房子,都关着门,看不到里头样子,大概是住人的房间。楼上右边只用木头搭了个架子,堆了些柴草,左边,也是两个房间——后来莽哥晓得,那是专门给客人准备的。

  男主人满面笑容,把莽哥让到塘火靠墙一边的板凳上坐下,倒了茶奉上,随后递上手里的竹筒水烟——这是彝人规矩,在彝家,有“客人大主三百岁”的说法,不论男女老幼,只要进了门,主人都会让到上座,端茶、敬烟。莽哥哪里晓得这些,不敢谦让,老实坐下,接过竹筒水烟,学着噶日的父亲的样子,使劲吸了一口,顿时一阵辛辣的味道冲进肺里,呛得他猛烈咳嗽起来。噶日兄妹俩见了,哈哈大笑,阿果一边笑着,一边过来,轻轻的给他捶了捶背,把茶水递给他,让他喝了两口,好半天,才缓过来,却闹了个脸红脖子粗。

  三个男人围着塘火坐下摆谈,噶日父亲懂得的汉语不多,莽哥不懂彝族话,噶日便责无旁贷的当起了两人的翻译,噶日母亲和阿果却不晓得上哪去了。
  噶日的哥哥是山寨土司的亲兵队长,噶日家跟着沾光,日子过得不错。到吃夜饭(晚饭)时候,噶日母亲和阿果在房间中间铺上毯子,摆上菜:一盆坨坨肉,一碗生肉猪肝,一碗韭菜炒腊肉,一碗炖白萝卜;噶日又搬出一坛自酿米酒,插上竹管,一家人围着酒菜吃喝,有说有笑,尤其阿果,已经换了彝族服饰,更是神采飞扬,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不时往莽哥这边瞄上一眼,看得莽哥心里就和米酒一样,也甜也醉。

  第二天,莽哥起来,下了二楼,看到房间里站着个身披齐脚黑色羊毛披毡、头包黑布包头、额系英雄结、脚扎绑腿、身背弓箭、腰挂短刀、手提两杆猎丨枪丨的英武男子,顿时眼前一亮,仔细一看,却是噶日,便打了个招呼。
  噶日看到莽哥,脸上现出笑容,把一杆猎丨枪丨递给莽哥,道:
  “今天我带你去打猎,去不?”
  莽哥一听,欢喜蹦了(极言欢喜),到底是年轻人心性,这么好耍的事情自然不能错过——在老榆树镇,本来有机会和达子娃两弟兄一路打猎,但一直有伤在身,未能如愿——于是简单洗漱了,饭也不吃,就跟着噶日出去了。
  出了院门,噶日把双手围在嘴上,发出一阵“哦——哦——哦”的长啸,啸声刚停,远处也传来同样的“哦——哦——哦”声,噶日一笑,对莽哥说声:“走!”领着莽哥,钻进竹楼后面的山林,两条猎狗欢快的跟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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