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大特区的太阳》
第4节

作者: 采菽采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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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莉,”安迪站起身来,温柔而又坚决地说,“你要理智点,你知道这办不到。走吧,我们走,回去再说。”
  小莉看了安迪一眼,突然从小坤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个小刀片,男人剃须用的,她用纤细的两根手指捏着,压在左手腕上。眼睛则凌厉地射向安迪,又朝我瞪了一眼。
  我要尖叫了,刚才地震时都没有想尖叫。我好像看见小莉细细的手腕上已经渗出了血。
  “别——”,我还是叫了。

  安迪一把捏住小莉的右手腕,“不要干傻事,给我!”
  小莉挣扎了一下,手里仍然紧紧捏着刀片不放,一边冷笑,“我包里还有很多,多得很。”已经有人发现这里不对头了,不禁频频将不满的目光投向我们,连胡滨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探询似的朝这边走来。
  “要不然我走!”我也站起身来。
  这回安迪坚决地搂住了小莉,“走吧,傻丫头,我们回家。”他又对我作了个手势,意思我不必走。
  胡滨过来的时候,他俩已经在朝外面走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安迪一边仍然捏住小莉的右手腕,一边越过身边的座位,一边不住地对人轻声说“sorry”。

  小莉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迷乱,倔强,“倪姐,他安迪别想甩了我,门都没有,真的!”
  我摇头,不住地摇头,眼睛里已经噙着泪水,“你真傻呀!真的!”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怎么就成了人家心目中的“第三者”啦?而且别人还要为此而割腕自杀!
  安迪回头注视着我,又用他那让人读不懂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将头轻轻凑近小莉的耳边,对她耳语什么。
  他们总算离去了。
  日期:2011-03-10 09:06:20

  再见,大特区的太阳(参赛作品)
  ——海南的N个瞬间
  ,(上部)
  呦呦鹿鸣
  第一章
  1.昨天已经古老

  一切都始于那个不像冬天的冬天。
  因为,在那个冬天,我来到了海南。
  一个男人背叛了我的感情,我伤心欲绝。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现如今,这类事真是稀松平常,连“背叛”这个词语,可能都嫌out了。可当时对我来说,不得了,天踏地陷。
  我认为最大的报复莫过于让他见不到我,他大概还爱着我,当然这只能说是我的估计。用他的话说,他疯狂地爱着我(天晓得)。
  那时我把自己看成骄傲的公主,对方不过是属于“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属于中国大地上才刚刚“闪亮登场”的私人企业老板而已。他把自己称为“私人企业者”,一般把他们叫做“企业家”,对我来说反正都一样。

  与此同时,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许比情感危机更深刻和更本质,是我对自己的人生以及人生的意义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我工作的单位是一家中央企业下属研究所,除了地处偏僻这个缺点,福利待遇什么的都很不错,说是养尊处优也不算夸张。而且我这人处事大方,性格开朗,人际关系也不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的处境我是那样的绝望,窒息般的绝望。这不像是我希望的人生啊。
  一想到自己的大好青春将像一条无名的小溪般无声无息地流淌,直至青春之血最后干涸的那一天,一种莫名的恐慌便像潮水般淹没了我,搅得我经常夜不能寐。即使睡着了,也老做梦。尽梦见漆黑的曲里拐弯的陌生街巷,梦见辽阔的无名大路,梦见我在异乡不停地奔走,而后面总有一条或几条大黑狗在死命追赶…醒来后总是有一种亢奋的激越的心境,有一种莫名的欢喜留在心上。

  对了,那时候,一个叫三毛的台湾女作家正疯魔了无数中国大陆少男少女的心,三毛式的流浪,如一首遥远的歌谣,一幅启示录般的天边蜃景,“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还有还有,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问题是,梦中的橄榄树在哪里呢?我们哼唱着这首歌,开始用新的眼光审视庸常人生,而有些性格更大胆思想更激进的人并踏上寻找“橄榄树”之路。
  我,也在心里策划一个决定性的行动。
  有一天,他带来一个红衣少女,介绍给我,说是我的老乡。
  为什么他要把这女孩子介绍我认识,我不得而知,他这人有时候诡异得很,心思深不可测,但是,女孩子倒值得一见。

  女孩自称刚“返回大陆”。
  听起来怪神气的,就像说她刚刚从海外归来似的。那时候,还没有“海归”这个词儿,所以,凡是让人产生从海外归来的联想,都让人感觉很了不起。
  少女浑身散发着海风的气息,脸上洋溢着热带的阳光,并且,她脸上还有那么一股子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神气,让人不由得不多看她几眼。
  那是在1989年的深秋。我大学毕业,既不安心于在单位里享清闲拿工资,也不甘心去“他”那里跟他“绑”在一起,他的背叛行为深深伤害了我。心里正蠢蠢欲动呢,第一目的地是深圳。那时候,有想法有胆量的年轻人都渴望去特区,有一个词语已经风靡大江南北,叫“深圳速度”。
  特区,不正是“生活在别处”的“别处”吗?
  “要去就去海南,深圳已经饱和了。”红衣少女很干脆地说。
  “那海南怎么样?”
  我急切地问,当然知道海南正在办大特区,我还看过韩少功主编的一本杂志《海南纪实》,对那里的情况也充满了好奇。
  之前,“海南岛”, 一向只在中国地理课本上,或者只在中国革命史中偶尔露一小脸,只是一个过于沉默的小岛。忽然就“东风夜放花千树”,在中国大地上大放异彩起来——,突然间,“大特区”成了全中国无数青年男女心目中的海上仙山,以至于,一时间形成“十万人才下海南”的壮观景象。

  “啊,海南特别需要人才,海南,才是你这样的人应该去的地方啊。”
  她一边打量着我,目光烁烁地。
  这句话让我的自我感觉陡然膨胀。
  以至于,我无端地以为,“我这样的人”不就是一个“人才”吗?
  她还有一句话也让我这颗浪漫的心(我那时是个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怦然大动——,“异国情调”。她说海南很有异国情调;还打比方说:海南像一个新生的婴儿,像一颗刚刚从海面上升起的太阳…

  我的天,这已经足够了。
  “去海南工作?你有没有搞错?”他问道。
  老谋深算的他,万万没想到,我会不顾一切地要跑到海南去工作,他本来只是想让我去旅行一趟散散心,也好给他腾出点时间处理棘手的问题。此刻他的眉头拧成了麻花,瓮声瓮气地责怪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后悔让我认识了那个红衣女孩子。
  “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他说。
  我冷笑了一声。
  “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生活,究竟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呢?”
  说话逻辑性强,是他的一个特点,至少,在我面前他显得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不咸不淡地说。

  不讲逻辑,是我的特权,至少在他面前我可以这样。其实,我就是想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寻找一份无法预知未来因而更值得去过的全新生活,至于想要得到什么,我也不清楚。保尔说过,青春属于我们每个人只有一次,我不想白白浪费掉;当然,让他见不到我,也算是我对他的一个惩罚吧,至于对他是不是惩罚,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明白,我没有说出口。

  “这样就更可怕。”他一脸的阴沉,阴沉得就像即将要来一场大雷雨的天空。
  “有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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