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哥跟孙君玩儿切腹自杀时也发生了同样耸人听闻的一幕。之前孙君自己把自己肠子肚子往外掏的时候,什么状况也没有;再把肠子肚子装回来,还是什么状况也没有。轮到我二哥鹿力上场了,一根一根往外掏,还好,没有出什么特别的状况;等到一根一根往回装的时候,巧了,刚巧就路过了一只从天而降的饿老鹰,不偏不倚,把我二哥的肠子一口叼走当鹿边摊吃了。我二哥当时气得口吐白沫:“这个挨天杀的死老鹰!”——可惜事实上挨天杀的是他自己,肚子上一个大窟窿,身体倒在了血泊中。连当值裁判监斩官都说:“二国师晦气,正剖腹时,被一只饿鹰将脏腑肝肠都叼去了。”然而我二哥扑朔迷离的死,又岂是一个“晦气”可以解释得通的?
黑狗旁若无人地走了,黑鹰堂而皇之地来了,很好,很好,这两件事情都很值得纪念。两位师兄死了,两根毫毛活了,若非是我明察秋毫,洞悉其中奥妙,指望国王那个迂腐老头,能给两位兄长鸣冤才怪。
最后轮到我下油锅。本来我经过了一千年的刻苦努力,从小茅山学得了“大开剥”法,凭真本事炼就了一条护身的冷龙,这样就能使我下油锅时油温始终保持在适宜的温度。没想到那个无良的孙君从自己的油锅里爬出来之后,因为生怕炸不死我,一边忙叫烧火的添柴,一边又把他的爪子悄不叽地伸进了我下的油锅里面试温度,一试,呀,“他这锅里怎么是冷的?”于是拘来了北海龙王,厉声责骂了一番,喝令北海龙王下手去捉我的冷龙。那条冷龙也就因此遭到了被暗算的厄运。因为没有冷龙的护法,我这锅里的温度嗖地一下就飙起来了,冰箱都改微波炉了,那还有个炸不熟的?这样的结果我只能无奈地笑笑:哥下的不是油锅,是黑锅。
车迟国的六轮赌赛,前三场是赌输赢,后三场是赌生死。可巧这六轮大战每每到了关键时刻,都有孙君跳梁搅局掩人耳目。我想孙君在他们故土大唐,一定是个一等一的麻将高手。高手打牌,吃死上家看死下家,时不时地偷牌换牌,再加上神仙给你玩命儿点炮,你说我们哥仨还有可能和得了牌吗?整整两圈没开和,输得脑袋肠子都搬了家了,你再看看人家孙君,那叫忙得一个不亦乐乎:
前三场,求雨的时候,他既要照顾假身不被识破,又要跳到半空中向天神求情,真是上上下下脚不沾地;坐禅的时候,他既要在这边捉臭虫,又要在那边放蜈蚣,真是左左右右人不停步;猜物的时候,他既要将柜子里的东西调换,又要暗中告诉唐僧猜什么,真是里里外外马不停蹄。后三场,他自己刚刚砍完了头,还要去叼别人的头;自己刚刚剖完了腹,还要去抓别人的肠;他自己刚刚从油锅中爬出,还要去照顾别人的油温,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看来后三场我们哥仨殉道的原因,就在于我们比赛的时候傻实在了。一点也不知道偷奸耍滑,之前喝尿的时候莫不如此。我们只想着尽自己的努力出好成绩,不像和尚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给对手下损招使绊子。不过我就纳了闷了,都说诚实礼义是他们上邦大国的传统美德;怎么这些停留在他们故纸堆里的香灰锦墨,反倒是在我们西番小国的人物身上体现了出来?我想世界上所有的民族,都没有大唐人这么聪明,他们所标榜的那些优秀品格,其实恰恰是他们身上最最缺少的东西。
也许有的朋友会说,比坐禅的时候,你二哥鹿力不是也给人家下损招了吗?你忘了唐僧脸上的那个臭虫?诚然,二哥的确是我们哥仨当中最有心眼儿的一个了,除了作弊使虫子那一回外,还体现在了头一天晚上喝尿的时候有质疑,信仰不是很坚定。但即使以我二哥的这点心机,再把我和大哥的EQ全算上,我们哥仨加在一块儿还都玩儿不过一个孙悟空呢。同样都是玩小动作,孙悟空作弊的时候你们就纷纷夸他很机智;到我二哥的时候你们就啧啧骂他搞阴谋......即使你质疑我坐禅的时候有问题,我倒想问问那些带着有色眼镜的评论家们,一个臭虫,一个蜈蚣,两只虫子搁一块儿,你能看出哪只虫子更高尚吗?
像我和大哥这样的老实人,又总会被人们大快朵颐地打上老实等同愚蠢的标签。每当人们把所有的笑料都集中在我们哥仨的被喝尿上,戏谑我们是“车迟国三个的蠢妖精”,都使我要背过身去黯然神伤掩面而泣——如此老实地被喝尿,如此老实地被自杀,我们哥仨的死,倒底娱乐了谁?
我在海里游了二十年,结果却淹死在岸上。
日期:2010-11-11 00:49:43
<观音菩萨,你着(zhao)我一鞋>
老汉今年五十八,老来得子喜哈哈;
小儿本唤陈关保,年才七岁把命搭。
这头两句“老来得子”说的本来都是喜事儿,怎么后两句又把这好不容易养大的独苗小命儿给搭进去了呢?咳!有苦难说,一言难尽呐,你听我老汉慢慢道来:
我叫陈清,我还有个老哥哥叫陈澄,长我两岁,今年已是整六十了。我家祖居这陈家庄,属车迟国会元县管辖。车迟国这两年的情况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自从二十年前来了三个法力高强的道士以后,和尚都被赶去给他们做苦力,僧不如道,宗教压迫非常明显。唯独我们这陈家庄,特别是我们老哥俩,本着一切宗教信仰自由的原则,跟大气候唱反调,始终没有放弃我们全村人民对佛教事业的信仰。这几年来我们建寺立塔,布施斋僧,除了对佛虔诚以外,其实我们哥俩还有点小私心。这事儿说来挺惭愧,我哥活到52岁,我活到51岁的时候,仍然膝下子息全无。无后为大,我们老哥俩那叫一着急呀,于是我们想到了佛教系统中分管计生工作的观世音,想托菩萨想想办法。观音指点我们乐善好施,广斋僧众,今天这庙施三两,明天那寺舍半斤,等到她老人家显灵让我哥先得了一个闺女的时候,刚好舍出了整整三十斤黄金。三十斤为一秤,所以侄女取名“一秤金”,现在大家该明白这个名字的来历了吧?——它跟孩子的体重没有关系。
另托关帝老爷的福(关圣也抓计生工作?),我在翌年也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一个儿子,因为希望关帝老爷能够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多点儿关照,故此取名“陈关保”。名字虽然取得讨巧,可关帝老爷说话也不算数呐,眼见福浅命薄的小关保才刚刚长到七岁,就要和他堂姐一秤金一块儿,作为一对童男童女,献祭给本地很有权势的灵感大王当祭品吃了!
流经我县的有一条八百里宽的通天河。河里面住着一个灵感大王。本来住的也不是他,而是一只年迈的老龟。要说这玉皇大帝也真不负责任,连下水道里都给安排个井龙王呢,如此天堑的通天河,没有龙王镇守不说,最起码你给派一鳄鱼,再不济你派你一河马,结果却派了个王八!连人形都没进化完成的老龟!它不被外来务工的灵感大王打得稀里哗啦才怪。按照灵感大王自己的说法:“我打不死他才叫奇迹。”
灵感大王是什么来头?这我老汉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他是九年以前趁着涨潮来到此间的一个河神,且凶顽成性。除了农忙季节应时当令的搞点降雨工程之外,没见过他给百姓做过什么实事儿好事儿。而且还为害一方,每年都要借着祭天求雨的名头,要求我陈家庄的百姓为他献祭一对童男童女,至今已满八个年头,足足害了一十六条人命。
今年献祭的任务刚好轮到我家。这不,才到年中的时候,上面的摊派指标就已经下来了,指名道姓男孩要吃陈关保,女孩要吃一秤金。我和我哥两个老汉,今年年纪加一块儿都快120岁了,祭献了我们陈家这唯一的一点骨血,难道我们以后还能再生育吗?灵感大王这样做,不是摆明了要我们老陈家绝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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