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宰辅——史上最牛女白领上官婉儿大传》
第10节作者:
李靖岩 宋昭华一字一句地说,那种斩截的气势震得崔盈都默默无语。那时婉儿在一边才真切的感受到母亲说的是对的。习艺馆的确有它的侧重,然而这侧重真正表露出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她也是在最后的关头灵光乍现,才警觉到宋昭华是不可能简单的让她们就刀论刀的——那固然也可能契合颂圣的路数,但与习艺馆这个环境截然不符。所以那柄刀本身只不过是一个埋伏,宋昭华真正的意图在于查验习艺馆内两三个月的学习之后,究竟谁能够真正意识到习艺馆教授她们的精义所在,谁能够真正约束得住自己的笔力。
比如崔盈,她的真才实学其实也不在婉儿之下,在某些方面可能还远远胜出,但崔盈就向来不考虑失败的后果。而人总是不可能永远成功的。即使崔盈有承受个人失败的能力,但放眼邦国社稷,哪怕一个字的错误都可能酿起绝大的风波。所以第一轮里奇兵突出的崔盈终于还是在第二轮里惨败,讽刺的是她的奇胜和惨败出于同源。
然而渐渐缓和过来的女孩子们立刻又察觉到一点异样。如宋昭华所说,收到白玉兰花的是三个人,收到锦盒的是九个人。她们的目光四下搜集,最后终于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个穿着鹅黄裙袄的女孩子瑟缩在座椅上,身躯剧烈颤抖着,连脚尖也不敢稍微沾一下落上了人头的土地。
“还有你,苏纨素。”宋昭华静静地说,“你交的是白卷,所以我也只能还你一张白卷。可不可以告诉老师,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苏纨素嗫嚅着,害怕得随时要哭出来。“学生只是想,刀再名贵,也是凶器。我们女儿家不该沾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所以学生不知该写什么,只好交了白卷。”
宋昭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苏纨素羞怯地垂下头去。良久良久,宋昭华终于长叹一声,说:“我分不清你到底是仁慈呢,还是懦弱!但你还没有被中正掉,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属于你的死囚,他而今还在候命。诗题的含义你已经知道了,所以你没有主动选择的权利。如果你想晋升上去,和她们在一起,就将你的锦盒掷在地上,待命的刽子手会砍下死囚的人头;如果你选择不掷,你就会被中正掉。”
所有的人都目光不瞬地望着她。苏纨素怔了怔,也缓缓地回望着已经拿到玉兰花的萧璟,上官婉儿和杜若兰。她心里其实很清楚,这所谓的最后一个机会都是捡来的,而这个机会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难以拒绝的诱惑。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手缓缓伸向锦盒,抓住它,围观的人心里绷成一股,比她自己还紧张。眼见得苏纨素就要一把将锦盒摔在地上,突然之间,她却用力一拍桌案,用异常清晰的声音说:“不能够!”而后她竟不顾地上的污秽挺身站起,昂然走了出去。
日期:2011-03-01 13:24:57
若干年后,上官婉儿已经成为天下屈指可数的重要人物。那时候宋昭华的地位反而远在她之下了。某一天夜里婉儿请宋昭华饮宴,因为是宾主二人的私宴,彼此略无顾忌,都喝了很多酒,都喝到醉眼迷离。婉儿突然想起当年的事,就问宋昭华,那时候你给苏纨素一个机会,究竟是为了什么?
宋昭华沉醉不答。婉儿又问,是不是因为当初你觉得我们那些人里,只有纨素一个心存仁慈?当年她倘若留了下来,现在也坐到合适的位子,有她从中缓颊,政事会不会从容得多?
这问题已经相当尖锐了。婉儿之所以敢问,一是因为她很了解自己,二是因为她很了解宋昭华。但宋昭华仍然不答。
于是婉儿索性将谜底揭开,“宋先生,学生再敬你一樽。因为学生的事连累了老师,心里一直不安。”
这是能够明言的最大限度了,更进一步的话不可能出口,而对着宋昭华这等人物也没有必要出口。宋昭华文武全才,可能是天后陛下平生最心腹之一,所以天后才会将习艺馆放手交给她,让她给自己带出一群才智出群又忠心耿耿的女辅臣。
但也正是因为将来天后辅臣皆出宋昭华门下,所以宋昭华实际上是从接手习艺馆起,就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前程。为避嫌疑,此后她又在内廷里生存了数十年,直到人们已经忘记她是曾经责罚过太平公主的人。对此,她的学生们是隐隐不平的。但当上官婉儿字斟句酌地提起此事时,宋昭华却哈哈大笑,笑声清澈,丝毫没有醉意。
那夜以后,宋昭华就消失了。无论后来是李唐天下改成武周,还是武周天下改回李唐。也无论在世俗间还是在史册里,再也没有人见过她。这个人倏然出现,倏然消失,一生都极其神秘。
日期:2011-03-02 09:27:57
第四章 白玉庭前王孙第
大唐仪凤三年夏五月,秦中的酷暑仍然没有消散。于是高宗皇帝李治带领内廷诸人等起驾离宫九成宫避。
皇帝出行,排场自不必说,随员伴驾者超过两千余人,一路图浩浩荡荡,地动山摇,从长安城中络绎而行。天后武曌自然随同丈夫皇帝一起出巡,宫里得力人员一率跟从,原本连绵巍峨的一座长安宫城顿时就空了下来。
离宫距长安其实不过三百里,快马一日一夜可至。然而上官婉儿并没有被选作銮驾的随员。她只能呆在高高的宫墙之内,看着天上流云飞散,日子一天天流走。
习艺馆的课业全部结束只是暂时的,只是因为皇帝出巡而暂时中止而已。
其实自从诗题之后,馆里的学生总共就只剩了三个,也是名存实亡。好在宋昭华也再没有出刁钻的题目难为她们,她们只是每天所学的东西更多,更繁琐,也更细致,有时候甚至要学着草拟一篇诏书,这已经是朝堂之上翰林的责任了。
也直到这个时候,剩下的三个学生才知道,原来教她们诗歌的两位先生——苏味道和韦承庆——竟然都是有资格代天子草诏的人物。他们的讲解因此极其有针对性,也极具权威。即使是一向模棱两可的苏味道在讲解其间的微言大义时也是一脸精明之色。
一篇合格的诏书,殊非浅易,首先文辞当然是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其中的遣词造句——然而重中之重的,当然是所谓揣摩圣意。无论任何一个草诏者草拟的诏书,加上玉玺正式发布出去之后就代表着国家和君王了,所以诏书的意图必须是君王的意图,而且不仅是表面意图还必须兼顾内里意图,这就要求草诏者一方面必须具备相当优越的文笔和政治素养。另一方面,则是必须对所草诏的内容、背景、近况,朝政咨议,上下反映以及最重要的“圣意”知之甚稔,以免一个不当反倒引火烧身。
习艺馆中最后的三个学生虽然都素性聪慧,但乍然处理这么高难度的公文仍然痛苦不堪。婉儿回到家里仍要焚膏继晷地苦学到后半夜,郑氏也已经不能再给她相应的提点,她只能强压困倦陪婉儿一起熬下去。而婉儿知道自己幼功不足的缺陷在这里又一次爆发出来,趁着习艺馆休假,她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书库里。
她们的去向已经隐约透出风声:总共三名学生,因此也有总共三个名额,而且各个不同——天后陛下缺一个掌笔砚的侍书宫女,太子李贤的东宫侍女也需要增一位班头,习艺馆传闻要升格成内翰林院,其规格架构一应皆与外翰林院取齐。而习艺馆中诸学士如苏味道等人本系外职,所以要提拔一个学生任职内翰林待诏,位在诸学士下,而在诸学生上——这才是承上启下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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