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黄土满人间》
第57节

作者: 格非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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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5-28 20:42:00
  连载158.信访者
  天亮以后,裴鸿到兵部衙门去值守,萧二郎仍在酣睡。等他醒来,已经是午后了。他跑到街上拉杂吃了些东西,仍然觉得懒懒的,既不想读书也不想练武,只是在大街上闲逛。
  后来他路过刑部曲池街推官理事厅,看见三三两两的闲汉正围拢着观看什么。萧二郎天性喜事,也凑上去看热闹,发现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正坐在地上哀哭。老人的肤色呈现出饱经风露的黧黑,裤脚上还粘着黄泥,一看就是田舍老汉的模样。
  萧二郎看了一眼,正要转身离去,围观者中有一位突然长叹着说:“哎!真是天不佑好人啊!”
  旁观者看见他知晓情况,好几个声音争着发问,“怎么回事?”此人也不推托,开始讲述这位老者的不幸遭遇。
  据他说,这位老者原本是菖蒲州地方的农户,虽不富裕,也有几亩薄田,尽可以糊口。也曾娶的有妻室,只可惜膝下无儿,只有一女。说来也怪,这夫妻二人都不算有貌,生的女儿偏生出落的如花似玉,待到交十六岁,四方前来说亲之人络绎,险些不曾将门槛踏破。姑娘家既然长得漂亮,心气也高,脾气又怪,非读书的秀才不嫁。
  正好同村便有一位子弟,幼年丧父,单靠寡母拉扯长大。论起人才,算得上十分,又懂得斯文温存,姑娘一缕芳心,自然倾注于他。两家老人看见儿女们有意,也乐得成全。双方行了聘礼,只待择吉成婚。
  谁知这村中住着一位致仕的官员,年纪虽老,色心却不息。此公听说姑娘长得漂亮,一直想要买来做妾,遣人说了几回,都被回绝。现如今姑娘成婚在即,此老觉得再无机会,整日在家中长吁短叹。
  此老有个儿子,也是正途科举出身的官员,一肚子刁钻,却偏生是个孝子。他看见此老每日忧愁,便思虑着如何想个巧法,将姑娘弄来孝敬他父亲。此人在朝为官,见惯了名攻利敌,眼珠子一转,便思谋出一条计策。

  公子传出话去,说是家中要接待兵部尚书,要些帮手,工值从优。因这家的妈妈做得好米糕,点名要来帮忙。官府人家威势赫赫,要人帮忙也不自己去说,却由里正发下告示,唬得人不敢不去。这妈妈到得府中,果然就失手打坏了一件瓷器,这自然也是预先做下的手脚。就凭着这一端,公子非说这件瓷器是什么官窑天青釉,大师徐胡子的孤品,硬是扯出个天大的数目。这公子作威作福,唬得妈妈六神无主,最后反倒是一群帮闲好说歹说,才准了用女儿抵债,倒似是吃了什么亏一样。

  妈妈回到家中,说了此事,姑娘性子刚烈,便要寻死,一家人好歹劝住。叫来亲家母子一商量,大家都觉得人家势大,争执不得,唯一的办法只有小两口连夜出逃。计议已定,一家人急忙收拾些细软,备上些干粮饮水。秀才引定娘子,辞别二老高堂,惶惶然凄凄然,涕泪涟涟,只怕那前途茫茫,似浮萍漂泊,只恨那路远山高,不得尽孝膝前。
  谁知那公子却虑事周密,早料定他们有此一举。小两口刚走到村前,就看见一众家丁如狼似虎,正赶来捉拿。秀才拉过娘子,躲进一家废园,眼看着各处大路都被把守。夫妻二人无奈,只得沿小路逃进深山。
  这两口在山中一夜乱钻,到得天明时分,也没看见有人追赶上来。二人心喜,庆幸逃出生天,此后纵然艰难,只要能常相厮守,也不算个什么。正在此时,山中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只听得一声雷鸣般咆哮,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扑将出来。秀才魂魄被唬去半边,吓得拔足狂奔。他娘子女人家跑不快,生生地被老虎咬断脖颈,叼回了洞中。
  秀才逃回家中,心中惭愧,又受了惊吓,没过两天就一命呜呼。秀才的母亲晚年丧子,悲痛欲绝,也相随而去。这一边妈妈也是悲痛女儿惨死,转眼便撒手尘寰。两亲家就只剩下一个孤老头子,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家子人,转眼间就如此家破人亡。
  老汉心中忿恨不已,此时也再无顾忌,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上丨访丨告状。谁知跑到刑部讼冤推官那里递上状纸,自此再无音讯。老汉几次讯问,里面的官人都说什么‘正在督办,耐心候着!’老汉无奈,只好在京城常住下来,每日给人做做零工糊口。前日因为搬运木料砸伤了脚,再做不了零工,只好在这里讨饭。此刻大概是想到苦楚,所以忍不住哀哭。
2012-5-29 20:21:00
  连载159.萧二郎的慷慨
  叙述者讲完了这个冗长的故事,众人都啧啧唧唧地表示同情。有人开口骂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狗官还能有什么好东西了?”
  这话说到了大家心眼里,获得了一致的认同。有个穿着淡褐色长衫的中年人,身形微胖,一看就老成晓得事体。他点评道:“从来官官相护,到刑部上丨访丨能顶什么用,给你拖个几年,最后还不是发回给当地重审?”
  有年轻人充满希望地说:“必是得要告御状,让圣上好好治一治这般黑了肠子的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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