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6-4 0:32:00
　　“也是……”迎香点点头，想了片刻，又问：“那松君不是要反对？我看他十分维护北山的样子，矿要开起来，岂不是会破坏了北山现有的模样？”
　　“我想他不会反对。”龙蒴看着杯中澄净液体，透彻润泽的盈盈碧水间，细细茶叶轻轻起伏，搅动起若有若无的暗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人间的红尘，人皇的俗世，妖邪不过个中点缀，虽有神通，终究是见不得光亮的隐逸之徒，想在世间行走，也总得扮作人的面貌才好。我看这县城既无力量炸山采掘，上头也不会做此杀鸡取卵的营生，不过组织民夫慢慢挖罢了，这般温和缓慢的采矿方式，松君当不会干涉才对。”

　　“我还当他一定舍不得哩。”迎香嘀咕。龙蒴瞟她一眼，嘴角露出隐约笑意，问道：“怎么，听起来你对松君多有不满，他得罪你了？”
　　“不……不曾。”迎香心头一跳，赶紧否认，她至今也没有告诉龙蒴松君曾与她说的话。那些威胁警告的言辞，背后含义不外乎想她转述给龙蒴，敲打他一番罢了，她却自己吞到了肚里。虽说此举有些幼稚，效用也可忽略不计——松君的意思，龙蒴迟早会明白的。但在她的立场上，这便也算是一种护卫的方式，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能以这样的方式护得他一刻，提供微不足道的一点心力，也是让她感到莫大欣喜的。

　　“你啊……不用这般提心吊胆的，我很好。”龙蒴看她脸色，心下如明镜一般，忍不住摇头道：“我若真落到需要你来袒护的地步，那还有脸苟且偷生么？倒不如……”瞥见她神色一紧，又收了言辞，话锋一转，笑道：“哪可能有那一天，好歹还有山鬼之能在身。山鬼不是甚不得了的妖怪，莫要担忧，我早已不是龙了，泥鳅一条，掀不起大浪来，桂川县安宁，你也安宁。”
　　“这……你知道了？”听出他话中所指，迎香心头惴惴。
　　“当然知道。”龙蒴唇角噙着笑，拿起茶盅抿了一口，才道：“秦鉴早告诉我了，你忍住不说，他可没这些顾虑，该报告的自当一一讲来。”
　　“嗯。”迎香低低应一声，也不知心头是个什么滋味，这事，这事由秦鉴说出去，似乎也更妥当些。
　　“好了莫担忧了，倒是你，今日去县衙，见到那倾枝，说她让你给她做香？”
　　迎香点头，将事情细细同他说了。当日倾枝如何被打，如何被赶，又如何被翁笛带去了省城，龙蒴都是见着的，本以为他听了这丫头如今际遇，和她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样儿，会有一番评述出来，当然是不太好听的评述。对倾枝，迎香心里也多少憋着一股子不舒服，生不出半点好感，隐约也是在等他的刻薄话儿出气呢。谁知龙蒴只是默默听完，并未有任何意见，只说你替她做好香料之后，记得给我先看看。

　　“……你看做甚？”迎香好奇，忍不住问。
　　我看你要给她配何等神奇的香啊。龙蒴漫不经心的瞥眼窗外，说这般世俗浅薄的丫头，你还要给她做清新怡神的东西，当真是浓油腻酱遇到一瓢白水，也不知能洗去多少腻歪。
　　迎香说也就应付应付她，真能让她拿走害人的香不成？龙蒴笑而不语，迎香突觉他唇角笑意似乎有点高深莫测，再一看去，他却连笑容也收起来了。
　　次日天色放晴，迎香做完手头活计，看时辰尚早，决定继续昨日未竟的安排——昨天一早就想去柳氏酒家看看那位大婶，那日在街头遇到的师徒俩总给人不太舒服的感觉，也不知大婶与儿子相见了没有？若还没有，倒是得同她说说此事。那刘真人貌似不凡，性情却执拗古怪，不似个正经修行的，大婶儿子跟着他，也不知是凶是吉。打定主意，迎香包上两星温润雅致的散香作礼，收拾妥当便欲出门。临到大门前，龙蒴跟上来，说我同你去。

　　“你不在家歇着么？昨日身上才不痛快……”
　　“不必。”龙蒴道：“我这又不是病痛，无需休养。”
　　二人往城北而行，来到柳氏酒家时，因不在饭点上，厅堂上只得三三两两的客人，也不闻说笑之声。柳望之立在柜台边，正同掌柜的说些什么，几个小二站在一旁，脸上神色都颇为严肃。龙蒴带迎香过去，同他说明来意，柳望之先是一愣，跟着脸色面色便从认真转为了尴尬。
　　“这……穆姑娘还不知道么？”他道：“你要见的那位大婶昨日死了。”
　　“啊？！”迎香一惊，只觉心头似乎被只手狠狠扯了一下，揪得人都晕起来。那位大婶死了？如何死的？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身子看起来也颇为健壮，怎突然就死了？
　　“唉，这不下了几场大雨么？陇头河涨水，昨日她被人发现溺死在河中。县衙已派人收了尸，检出来是溺毙的，听闻定了意外失足的因由。想必她外乡人，不知河边湿滑，偶然失脚也是有的。也怪我，我这几日都忙着，昨日见她一早要出门，也忘记提醒两句，当真罪过可惜。”柳望之叹着气，将事情说来。
　　“……不，不对。”迎香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待柳望之说完，忙摇头道：“东家，不是这样。大婶她……不应是意外溺亡的，她知河边湿滑的，我那日在河边遇见她，专门同她说过此事，大雨中她不会靠近才是。”
　　“哎？”柳望之一愣，正要发问，门外人影一晃，又来数人，迎香回头一看，是何长顺带着捕快们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