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6-6 0:03:00
“何捕头?你来得正好。”迎香心跳得很快,疾步往门口走去。难以言表的直觉在她胸膛里萌动,鼻端似乎嗅到一股别样的味道于虚空中弥散,这味道包裹着腐朽的血腥气和新鲜的土腥气,仿佛阴谋诡诈与奸邪怯懦混合后的产物。
大婶怎会突然死了呢?内中定有蹊跷……
何长顺有些吃惊,他方从县衙出来,来柳氏酒家也是为那位溺毙大婶的事。昨日收尸后,衙门里对尸身进行了查验,口鼻中进有水草泥沙,胸膛里也淤着不少污水,毫无疑问是溺亡的。柳望之消息灵通,死者又住他店里,因此一早就托人来问情形,何长顺这边也无甚好瞒的,便同来人说了死因,并嘱咐请转告东家今日不要离开,午后还带人来问话呢——倒不是疑柳望之怎样,只不过人这几日都住他店里,身份不明的外乡客,无亲无故就没了,查探明白,告慰亡魂依旧是不可少的。
“龙兄和娘子也在此啊。”何长顺身携公务,见这两位友人在场,也不过笑笑,打声招呼,跟着就要请柳望之一旁说话。迎香却奔过来,插到他面前,匆匆问道:“捕头,那位大婶是溺毙的么?”
“龙娘子?”何长顺一愣,见龙蒴没有开口的意思,反倒是穆迎香脸色惶急,似有话要讲,遂点头道:“娘子已知此事了?那位大婶确是溺亡,尸身上……”他本想讲述尸身死状,突想到女人家听那起细节恐怕不妥,不由顿住,将话吞回去,只点了下头。
“捕头怎样看?”迎香眉头皱得更紧,追问道:“是……是失足落水么?”
“这……”何长顺沉吟片刻,暗暗辨她神色,摇头道:“说失足还言之过早,不过,此乃当下最合理的推断。外乡人不知陇头河深浅形势,此河吞没人命也非头回,若当真发生那起惨剧,似也在意料之中。”
“她知道。”迎香压低声音道:“捕头,前些时日我曾在河边遇见这位大婶,那日也刚下过雨,岸边湿滑,我看她要靠近河水,便叫住她,告知她不可近河岸的道理,她当时还说幸好不曾过去哩。既然她已知道,又怎会在雨中故意往河边走,甚至失足跌下去呢?所以,我,我琢磨……此事捕头是否还可斟酌?”
“娘子认识这位大婶?请不吝告知详情。”听她这番讲述,何长顺颇为吃惊,他本欲向柳望之问话,未料到迎香竟知此事。柳望之一直在旁聆听,见事有转折,便请几人往侧面僻静的小厅坐下,送上茶水糕点,吩咐不要人来打扰,以便商谈。何长顺令同来的捕快展开纸笔,细细询问起来。
“我与她并不熟悉,只那日河边攀谈过几句,知她为寻子来此,因未曾找到落脚处,便引她往柳东家这里来安歇。”迎香边回忆,边讲述,柳望之也证明确实是龙家娘子带那位大婶过来的。
何长顺嗯了一声,凝神思考片刻,又问道:“你说她来此地是为寻子,这又是何情形?”
迎香将大婶寻子的因果详细讲来,跟着又说起自己和龙蒴在南门附近遇到师徒二人之事,从如何应答,如何看相,到刘真人匆匆而走,都细细倒出来。何长顺坐在她对面,撑着下巴一言不发,越听,眉头越是皱起,只觉这故事遍身都是毛病,处处可见破绽,然而,破绽太多,反倒无从下手了。
“此事,此事……有些古怪。”待迎香说完,何长顺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评点才好,只模糊吐出一句古怪来,这在他数年的捕快生涯里是绝少出现的。从小习武,成年后做捕快,父亲又是县衙主簿,如斯成长轨迹,让何长顺比常人更多两分正直,对公务上的事也更加上心,不敢说明辨秋毫,至少绝非昏聩之人。在数年的磨练中,他年轻的手、脑、眼几乎已配合得天衣无缝,遇到案子,即便不能很快破译找出真凶,总也能分出个大概方向来。
在一个领域钻研深了,总会收获一些超越旁人的本事,这种本事或显露于外,或铭刻在身体不可见的深处,并炼化成如影随形的直觉。
如今,何长顺对案情似乎就有了这样的直觉,但这让他隐约感到愈加不安,并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仔细想想,小小的桂川县,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奇特,越来越卷入莫测的漩涡中。赵家平静下的暗流,王川暴毙导致王家的衰败,风暴般来去匆匆的盗匪之祸,还有因此导致的弟兄们无意义牺牲,种种无法破解,也无可奈何的案件如泡沫般浮上水面,搅起泥沙,也似乎预示着水面下隐秘的漩涡要开始展露威力了。
似乎有什么别样的力量慢慢渗入宁静县城,平衡的格局开始碎裂,许多事也变得更特别,超脱了何长顺可控的范围,成为他难以理解,更无法破解的东西。
“何捕头?”见他久久不语,迎香唤了一声。
“啊……无事。”何长顺回神,却发现背脊上起了一层细细的冷汗,此时,一直沉默的龙蒴开口了。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