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早已径自端坐在位的三王爷辑信听完他话,笑了笑:“三哥绝对理解你心中所想。”他转脸换了副嘲讽的嘴脸,望向旁处,“真难想父王那是何等眼光,你我众兄弟里哪一个随便挑出来不比那懦夫强过百倍?却偏偏选中了他,难道称霸天下的国君只需看那长子嫡孙的名分吗!”他像是越说越气,越气越说:“看看他即位以来办的这一堆子破罐子事,迁搬皇陵,言和番邦,撰改官员选拔的试题,今又要斥巨力修书,没有一样是能承大统之事!作为一个刚刚即帝位的新君,不着手稳定朝野、不致力于太平天下,却终日揽着闲心做些可有可无之事,真是有失我们皇家威严!”
辑印看他越骂越动真格,笑劝道:“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兴许皇兄许是以大家所不惯用的方法来求治盛世呢?何况皇兄打小就性情柔善,若真要他去兴什么兵戈铁马之事,怕才真是碍了三哥你的眼吧?”
“你——”辑信瞪他一眼,低头喝了一口闷茶,隔了半晌才又开口:“十三弟,上次我拿与你的银质饰物你可有送给九弟?”辑全点点头,还未等三王爷暗自得意,他又补充道:“送是送了,不过九哥又当场转赠给了那个救她的丫鬟。”
“什么!”辑信猛的起身,一副惊怒的样子,可站了一阵子,他又渐渐转换了神色,嘴角浮起几抹冷笑:“那个贱婢真该有点报应。”
十二和十三看他那发狠的样子,心中自然有些疑惑,但一个侍女而已,他们也没有多少兴趣追问。倒是辑印忽然转念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口中说的丫鬟,是不是叫做心韵?”
这下换他被他们另眼盯着,十二解释道:“是辑琴常常在我面前提起罢了。”一说到七公主的名字,他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琴儿老是说那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还说了一些她的事,所以才有了一点儿印象。”
辑全没有多余表情,听完便收回眉眼。辑信却表现得极为不屑:“你就是太宝贝你那个七妹了,整日只知道听她胡扯乱谈!”
十二王爷自顾笑笑:“若我还贪想在那深宫里寻到一丝暖意,也只有从琴儿那里了。”
日期:2012-1-11 15:47:00
(十八)王都夜色
这日晚膳过后,辑策莫名来了兴致,吩咐诸存智备上车马,欲出府一游。心韵如今身份,自然是到哪都要跟在近旁,这也真是件好事,她早就想到外面转转,心里巴望着九爷多生几次兴致。
掀开帘幕向外看去,两旁街道灯火通明,商贩楼铺喧闹拥簇,长条灯笼、轻纱帷幔在楼阁之窗随风飘摇。尘世的表面总是繁花似锦,像这笼在流光底下的满街百姓,个个笑脸盈盈,看上去丰衣足食。然而,他们只是这王都脚下的黎民,并不能代表天下的苍生,就在这景象繁荣的时刻,兴许有另一地正在饿殍遍野。
辑策想着,不禁闭眼轻叹一口气。
心韵眨巴着眼睛看他,以为他是被闹市吵得不悦,便赶紧放下车帘,正过身子老实的端坐起来。
他瞟她一眼:“怎么不看了?”
“我同九爷一样,怕闹声喧扰。”
辑策看她那佯装出来的低眉顺眼的模样,轻笑出声:“谁说我怕闹声喧扰了?我出来便是来寻‘闹’的,你若喜静,怎么不提早说明,我自然会留你在府中。”
心韵自问也是个伶牙俐齿之人,却被他这番堵得接不上话,只恨自己热脸贴了冷板凳。她鼓起腮帮子闷坐了一会儿,忽听到外面有小贩叫卖麦芽糖的声音,一时喜上眉梢,转脸挑开帘幕张望。
辑策从侧脸看到她两眼都盯得放了光,甚是期许的模样,便问:“你很喜欢吃麦芽糖么?”
她已然向往得忘了方才热脸贴冷板凳之仇,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他向诸存智抬抬眼,大管家便心领神会的向外喝令道:“停车!爷要在此处逗留,外面挑一人随爷同去,其他两个跟我在此地等候。”
就这样,心韵跟着他步下马车,鼎沸的人声骤然扩大。她如意吃到了钟爱的麦芽糖,在嘴里抿得咂吧咂吧作响。辑策微微皱起眉头,问:“这么甜腻的东西,真有这么好吃么?”
她正嚼得起劲,不想牙齿被糖黏住,说起话来吱吱呀呀、囫囵不清:“九爷您是厌恶甜食,不然我一定要缠着让您吃上一粒!因为在所有的糖类里面啊,我觉得它甜的最为特别!就好似……”她歪着脑袋凝眉想了想,忽笑道:“阳光的味道!对,就像往那粉面糖质里融进了暖沙般的阳光,让人吃起来有幸福的感觉。”
辑策无奈的摇摇头,手腕一动轻甩开折扇:“随便一点路边的小东西就能叫你吃出幸福的感觉来,你的幸福也未免太过简单了吧。”说罢,他缓步向前走去。
日期:2012-1-11 16:29:00
一路挤在人群里走走停停,心韵总被那些绕弯嗓子的吆喝引得驻足侧望,眼中那贪婪留恋的神采令他摇头轻笑,小厮在得了他眼色后便上前大方掏付银子。所以一路下来,她可谓是满载而归,泥人陶罐竹编蛐蛐,肉串甘蔗冰糖葫芦,简直是双手无暇。
不知不觉他们步入了一片更加霓光耀眼的地带,是一片聚集的声色娱乐场所,打头的两家,一边是烧钱的大赌坊,有三层楼高,不用进门就可听到里面赌徒豪掷叫板的声音;另一边,也就是赌坊的正对面,是一家略显死寂沉闷的当铺,不过门庭也不算太过冷清,总有人在那里进进出出。心韵在心里轻笑一声,想这样的商铺布局还真是合理,如若赌输了钱,跨两步过到对街当了老本便可重新再来,真是顾虑周全、与人方便。再往里走一段,又是两栋相对而立的锦簇华楼,一边是豪装华饰、贵宾满座的弋城第一茶楼朋悦楼;一边是七彩罗帐、莺歌燕舞的烟花之地君睐楼。
想着以九爷温文喜静的性子,应该会选择雅致茶楼才对,但转念一想,他性子的另一面也有风流不羁,而最根本的性子是,他是个男人。这样一比较,青楼的诱惑就大了很多,一时,心韵的喉咙暗暗发紧。
不过,令她尴尬的事最终没有发生,他摇了摇扇子,缓步迈入朋悦楼。小二还算眼尖,一眼瞧见他们便知来的是贵客,不用过多吩咐,便乖巧的安排了一间二楼靠窗雅座,一丛晶莹翠亮的门庭珠帘将这独间与外界隔开。眼尖的小二自然也领到颇丰的赏钱,眉开眼笑的退了出去。小厮被命在帘外守着,心韵本也站着于桌前伺候,辑策却散漫接过她手中的茶壶,与自己雅然倒了一杯:“坐下吧,一个人在这里喝茶也怪无聊的。”
心韵略怔了一下,但见他神色随意淡然,自己也就无需矫揉虚作,便围着桌子和他面对而坐。
日期:2012-1-11 18:29:00
(十九)青楼女子
两人一起侧头望向栏外街景,最吸人眼球的莫过于君睐居门口那一群胭脂粉抹的、正娇声娇气招揽客人的青楼女子。那等风情,真是风骚入骨。目光上移,与他们雅座正正相对的第二层楼,中间是一方宽大舞池,围着一圈低矮木几,想是给看客观舞时席地而坐的案桌,舞台外围是一圈铺着红毯的回廊,那里紧挨着诸位姑娘的闺房。
心韵隔空望着楼上楼下那些正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愣愣出神道:“一直觉得自己命薄身贱,看着别人投在王侯官宦世家,一出生便锦衣玉食、备受呵护,而自己却身份低微,为奴为婢,终日只能看人脸色,低声下气。”她难得落寞的轻叹一口气,“可如今见到这些媚笑在红尘的女子,才知什么叫真正的不堪。我纵使再如何辛劳,总能保住一颗自己的心,喜怒哀乐即便不能常显在脸上,也能自由挂在心头。但她们不能。”她瞟了眼舞池中那掂着自己纱袖遮面的女子,盈盈一双媚眼挑逗着四方男客,“也许世人觉得她们姿态万千,嗔吃喜怒一样不缺,殊不知,她们早就同死人无异。”
辑策转脸默默打量她,斑斓的灯火映在她脸上,像是另一个人。
心韵嘲弄般的轻笑了笑:“女子不同男儿,没有什么野心抱负,她们最珍贵的东西只有两样,一是身,二是心。偏偏两样东西都一齐在这声乱之地受尽践踏。久而久之,她们的人也就跟着心一齐死了,空留下一副生动皮囊。”
辑策凝视着她忧郁的眉眼,一些语句隐隐冲上胸口,可最终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你终日只能看人脸色、低声下气?”他轻笑一声,“我看不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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