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5-12 07:52:58
(2)
史荆飞的轿车刚驶回单位,就一反常态地被鼎沸的人流堵在昔日肃穆安静的大铁门外。迫使史荆飞吩咐司机小丁将车停靠在马路沿边,满腹狐意地走向局大院。
“我们是晚报记者,一直关注着天涯的‘局长日记’,苦于找不到采访线索,刚看了下午的更新,就及时赶到了,我们要见见这位神通广大的史大局长!”
“我们是晨报记者,为了见一见你们的大局长,都等候了半下午了,这说明了什么问题?这折射出了什么性质?——腐败!懂吗?难怪会犯那么多严重的错误!”
“我们是《焦点空间》记者,请问史局长是真的去文昌搞他的清廉面子工程了?还是被你们实行行业间的保护主义,把他保护起来了?只待风声劲头一过,又放虎归山,继续作威作福?……”
彤彤泪眼朦朦地看着各路记者、各路人马,把戴副局长包围得水泄不通,各种尖刻的提问声音,尖厉地划过她的耳膜,血淋淋地直刺她的内脏。
一言击中要害!有的放矢!!语不惊人誓不休!!!
这是各路记者提问的风格,是各路记者办事的风格!也曾经是史彤彤行为处事的风格——风风火火,简明扼要的犀利一语,似寒光闪闪的匕首,干脆利索地切中问题的要害!
曾经,她在这样的场合出足风头;曾经,她在这样的场合光芒四射;曾经,她在这样的场合总有被同行拍案叫绝的挖掘创意……
可是现在,彤彤默默无言。一顿饭的工夫,不,确切地说是她在厨房洗碗的一顿工夫,她的世界倾斜了,地震了。
当时,她、母亲和婆婆,三个女人,挺和谐挺热闹地吃完了一顿中西合璧的丰盛午餐后,彤彤光荣而主却地承担起涮碗的任务,以弥补母亲、婆婆忙碌时自己上网时的游手好闲。
当时的日记,飘浮在天涯社区之上的,依旧是3月20日上午的更新——彤彤的印记里,“局长日记”要么不更新,要么总是雷打不动地上午更新,一天一则,绝不会多上传一则。
可是,郑正好在她心情特别清爽的那一刻,电话里通知她,贪污腐败局长浮出水面了。彤彤擦干手上的水渍,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的同时,电话那端,郑正好的声音却支吾起来,只叫彤彤亲自到市安全监督局来一趟,他就等候在安全局。
不好的预感,像滴落在画纸上的涂料,越扩越大,渐渐渲染成一幕光芒四射、摇曳不定的幻影片,在她脑海里交织、缠绕……
彤彤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钻进人流,得到的一个答案竟是清廉高洁宽厚的严父,竟是这样一个集贪污、玩弄权术及女人于股掌的人面善心的伪君子。
她应该早就能料到的,早就应该分析得出来的:这个局长,绝对是父亲!
“日记门”里搜索出来的照片,不是蓝贵人,就是余一雁,全是在父亲生活周围比较频繁出现的女人!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误解与巧合?只怪她被亲情蒙住了眼睛,不愿相信这样的结果,不愿意承认真正的现实!
许多次,彤彤按捺不住地想冲着尖刻的声音大吼几声: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什么?史局长为了煤矿的安全工作,得了心脏病,甚至刚动完手术,就去了文昌……文昌,不是矿灾重地么?不是民意强烈呼吁禁止开矿之地么?
正义与情感,将彤彤撕成两半,她痛苦地蜷缩在人流中,强忍着奔涌而出的泪水。母亲,你相信父亲对你的恩爱吗?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敏感灵慧的你怎会一无所知、无动于衷?
“这个……这个……我相信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人们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无论是腐败,还是清廉,我们通过调查后,一定为以事实为依据,一定会以事实来说话……”戴伟副局长的颓头上,遍布着汗珠,“大家请回吧,大家请回吧!相信我们,相信我们通过调查取证,会给大家一个正确满意的答复!”
郑正好肥胖的身躯在人群中被推搡来,推搡去,他觉得再保持沉默,就有辱此行。于是咬咬牙,也挤向戴伟副局长,他想问一个问题:局长是否去过丽江?局长是否去过老挝……如果所有的地名与局长出差报销的往返机票一一对应的话,那么毫无疑问:“网局长”绝对就是“此局长”,即使是史大局长不在现场,也能凭借一些毫不起眼的细节,形成一串证据链,来证实铁证如山的事实!
郑正好好不容易挤到戴副局长跟前,无意间回头一瞥,彤彤被痛苦扭曲的面孔跃入眼帘,他放弃了到手的提问机会,汗水涔涔地回到彤彤身边。
“彤彤,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不要太悲观!”郑正好拍拍彤彤的肩,“我们回吧,不凑这个把戏了!”
彤彤感激地一把抓紧郑正好的胳膊,像爬紧一侏救命枝杆,支撑起她欲倒的身体,大颗大颗的泪很快浸湿了郑正好的衣袖。
“你这是……你这是何苦呢?彤彤,事情还没盖棺定论,也许是误会……”郑正好拉着彤彤的手往大门口挤。
是,但愿这一切是个误会,是一个恶作剧的玩笑,甚至是一个梦!
彤彤抬起头,目光却与史荆飞伫立在大门口、流露着疑惑的目光不期而遇。
彤彤的思想立既由一个极端滑向另一个极端,她真想迎上前大声责问父亲,你配当人夫、配作人父、配当局长吗?可是,她定定地看着父亲,全身瘫软在郑正好身上,动弹不得。
史荆飞最初的目的,是回到办公室带上相关文件及费用,尽快去医院将签字及手印作一个鉴定真伪,一个敢冒冲局长签字画押的妄命之徒,竟异想天开地慑取大片土地、森森,合情合理合法、心安理德在大发个人横财,行动、方法实在是不择手段,实在是卑劣下贱至极!实在是无法无天!
可是,眼前的境况,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你们都是记者?你们……你们都是冲着贪污腐败、玩弄权术的史荆飞、史局长而来?”史荆飞突然大吼一声,“我就是!”
于是,围绕着戴伟副局长的各路记者,纷纷调转方向,齐唰唰涌向史荆飞。
“您真的就是史荆飞、史局长?天涯网上家园没有出现‘局长日记’之前,我们闻之大名,还是如雷贯耳、敬佩有加的:您在任期间,曾查处大大小小的煤矿事件2834起、排除煤矿各种紧急险情345起,支援过四名矿难子女上学的一切费用……因此,您曾是倍受人推崇的清廉局长,曾是人们衷心拥戴的人大代表,曾是市先生、省先进……甚至是全国清廉好局长的一张名片……可是无风不起浪啊,你名利双收后,到底为什么反而让你无法保持原来积极向上的个性,开始走向玩弄权术、走向人们的对立面?”
“呵呵,看看史大局长刚才的一声怒吼,依然保持着我前不久在人大采访您时的一种浩然正气:似乎史局长是冤枉的,网上的种种事情,似乎只是传言?”
“如果网上的帖子是传言,史局长会与发贴者对簿公堂吗?”
、
“史局长平日树敌多吗?”
“你觉得揭露你的,会是身边的人吗?”
……
唇枪舌战,立即开始了枪淋弹雨般地发射。
“扯淡!”史荆飞竭嘶底里的声音,如电闪雷鸣般划破人流,“统统都是扯淡!我没什么时间上网,我不知道什么网上局长日记,我只知道的确有人为了自己的一私贪欲,不惜将大片土地、森林贱踏为一片白色沙漠,我只知道某些人为了一己贪欲,不择一切手段……”
史彤彤悲喜交加地直视着父亲:父亲,还是一身正气!难道,正是有人想栽赃陷害父亲?否则父亲不应该表现得这样临危不难!
郑正好不失时机地挤到跟前,站在台阶上问道:“我是《海南日报》记者,您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敢用什么保证?——党证,良心,还是人格、良心?”
彤彤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史荆飞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报告:“许多煤矿人有目共睹,许多文昌百姓有目共睹:为了阻止文昌乱砍滥采现象,为阻止文昌白色沙漠进一步蔓延、恶化,我曾多次出现在该地,并且前不久因为阻止引起了纠纷,闹了一起心脏病!”那份报告在史荆飞在手中抖得“唰唰”作响,“可是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一份居然有我史荆飞亲自签名按了手印的《可开采的可行性报告》!我史荆飞难道就是这么一个出尔反尔、自己打自己耳光的卑劣小人吗?”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众记者面面相觑,纷纷低头记录着史荆飞的一言一行。
“那么,为了还原事情真相,也是为了给您自己一个公道:您现在愿意当着我们众记者的面,去海口最权威的人民医院作这个鉴定吗?”郑正好望望彤彤,继续道,“鉴定结果也许说明不了全部事实,但至少可以透露给大家这样一个信息:的确有人为了眸求一己私利,不择手段。”
“我匆匆从文昌赶回来,就是为了做这一件事情!我更想看清这个胆大妄为之徒!”史荆飞清了清嗓声,“不存在敢不敢的问题,而是必须要弄清的问题,科学的依据胜却各种假想与猜测。”
警车的鸣叫,掠过海口市的大街小巷,直驱矿业安全监督局。从警车内飞身而出的徐泽如,冷俊的面孔,堵住了潮水一般、密密挤挤涌向人民医院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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