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魂未定地从车座上爬了下来,旁边的姑娘却仍然一脸茫然,我把她拖了出来,她仍没有反应过来,问我,怎么了?怎么突然栽到坑里了?我说怎么了,某人被某人迷得神智不清,没把车开进河沟里去,以及很不容易了。她眼中的欢喜多过惊恐,真的?我说,当然是真的,你怎么就这么大魔力,我早晚得被你害死。她顾不得因为爬出斜倒的车,手上满是泥泞,搂着我的腰,第一次主动亲了亲我:我还以为你很讨厌看到我,讨厌我死缠烂打,没皮没脸。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我来了,我比你勇敢,我勇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勇于面对。是的,是的,好姑娘,勇敢的好姑娘,你真让我骄傲,我也会变得如同你一样,勇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勇于面对。
在烈烈山风中,在漫坡青草的芳香里,在雪山和蓝天的辉映下,这个表白,来得如此恰到好处。我第一次不怀任何欲念,而是满怀爱意地回吻了我心爱的姑娘。天真蓝,雪线与蓝天交汇处,蓝色和白色都是如此纯粹,这就是我的爱情,我梦想中的爱情。
前方的路段,是215省道海拔最高的地方,海拔四千多米,经常山外艳阳高照,夏日炎炎,进了山,是凉爽的秋天,到了这里,就是零度左右的冬天。不是下雨,就是飘雪,路段十分泥泞。道班长年在这里修,也修不过来。经过路过的载重卡车,一旦陷在这里,就有半天动不了窝。果然,我们拖着手去前方打探到的情况,跟我猜测的一模一样。两辆交汇的车,因为货物载重过度,侧歪到泥坑里,两车差点蹭在一起。只留下一条窄道,可以供小型车通过,导致来的方向和去的方向,都排满了等候通行的车。司机们自发组织起来,引导车辆通行。而客车货车,基本上就不抱什么希望,但是长期在这条路线上跑,他们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不是太焦躁。
余容后披着我宽大的夹克,走动起来,一晃一晃地甩着袖子,很高兴地问我,那我们是不是得在这里等上一夜啦?干脆露营吧,原来你准备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夜宿山头啊,你真聪明吧,太有远见了。我们找到那一片草苔扎营好不好?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真能自得其乐。我不反对扎营,不过我还有更好的计划,于是给司机师傅们敬了几枝兰州,成功地把座驾从草坑里拖了出来,继续上路。山路上手机的信号时断时续。余容后一路向她的闺蜜们报告自己的行程,路线。然后把闺蜜们的反应一一描述给我,在她们的反应里,好象余容后嘴里的我根本不是我,而是常山赵子龙,或者骠骑大将军霍去病。
我一边听,一边笑,女孩子们就是无聊。余容后理直气壮地说,本来就是,你多英俊多酷,比雪山还酷,比野马还酷。我哈哈大笑,那她是真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酷。我就给她描述老连长,描述他在战场上的功绩,和战场回来之后的特立独行,她听完之后,将信将疑:真有这号人物吗?听起来象是第一滴血里的兰博。
是的,我想是这样。就象一段兰博里的对白:你派我们过去,我们在那里牺牲,然后回来,很多人对我们不满意,我们错在那里了?我忘了原话,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日期:2011-02-09 19:06:33
作者是紫风芯,我是搬运工:
(首先得纠正一下,前面行文太急了,漏了好些个字,应该是师部指派我去“张掖市下属县”武装部办点事。不然,准有兄弟会啐我胡编,人武部是军分区的下属单位,怎么会是师的下属单位。)
过了三十六道拐不多远就是一道班,从一道班开始就进入了河谷地带,一马平川。什么是川啊,这才是切切实实的川,两山夹中间的一个大平川,平川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车轮过去,嘎嘎作响,炸飞一片。破车一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如果不能及时赶住宿地,就意味着,我需要走人生地不熟的夜路。我就像一个骑着野马的武士,一路狂奔,座椅就像一个大跳床,把我抛上抛下,屁股被颠得麻木了,仿佛已经不属于我。嘴里不停念叨,顶住,千万顶住,我家车大爷,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撂挑子。当然,坏情况总会在最坏的时候出现,――车胎爆了。
我认命,从车屁股后头卸备用车胎,架千斤。眼看太阳慢慢往山顶靠拢,暮鸦在头顶盘旋,呱噪得人心烦。好不容易把车胎装好,太阳一点点挨到了山尖,气温也就凉了。初次进山的我,穿着一件短袖T恤,原来还干了一身汗,一阵凉风过去,寒毛竖起一片。我收拾收拾,准备再次上路。
一个放羊倌,赶着一群黑羊白羊,牵着一匹黑马,从我车边过去。和他的羊群一起,都把我的车牌照打量了一通,然后摇摇头,跟羊群一道,上马走了。他的黑狗围着我的屁股绕着转了一圈,也唁唁叫着,奔向了主人。
我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眼跟前的一个指路人,当然不能放过。就跟人人家屁股后头,猛问:老乡,这离最近的村镇还有多远。放羊倌根本不理我。
我踩了一脚油门,跟上了他的马,死乞白咧地问:大叔,我不熟悉山里头的路,不敢开大夜车,您能不能给指点一下,离定居点还有多远。黑马背上,这个削瘦黧黑的汉子,直勾勾地看着我,摇摇头。
他这神情我很熟悉,部队里那些老步兵们,通常就是这样看人的,普通人见了这种眼神,会觉得瘆得慌。我愣了一下,多看了他好几眼,越看越觉得这人我认识。我试探地叫了一句:老兵……他听到这两个字,脊背一挺,整个人都就换了个人似的,眼神刷就横扫过来,象探照灯似的雪亮。我脑子里哗啦掠过一个人的身影,大叫一声:老连长,老连长,是我,我是齐政,小政。
他仿佛很茫然,就象梦游的人,突然被人叫醒,有半天盯着我看,却没有反应。他的马在他身下不耐烦地踢踏着马蹄,催促着主人赶紧开步走。羊群自顾自地往自己的方向去,黑狗很着忙,跑前跑后地,看顾着羊群,直到羊群走开有四五百米,黑狗终于忍无可忍,回来冲着马背上的主人猛吠。
老连长这么呆了一阵,又继续前行。我不知道跟着他好,还是不跟着他好。看看苍茫暮色里连绵的群车,慢慢驱车跟在了羊群后头。
传说中那么一个暴烈狂野的人物,突然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而且是这样一种神情面目,他都遭遇了什么?什么使得他远离文明社会,隐匿在大山深处。他获得了什么,又失却了什么?他曾是我们所有孩子的偶像,心目中的英雄。英雄不死,可英雄已经老了。发现这一点,让我心里殊不平静,甚至,微微地发酸,悲伤。
日期:2011-02-09 19:08:01
作者是紫风芯,我是搬运工:
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到底是谁,他的妻子,象招呼其它路过的旅人一样,招待着我吃喝。而老连长,他妻子口中的阿木尔,什么话也没有,一直沉默,喝茶,抽烟,吃手抓肉。我谢绝了他妻子的安排,拿了一床毛毯,回到自己的车上来睡觉。
凌晨时分,我在山里清新的空气,羊粪味儿,**的清香,和各种牲口的召唤中醒来,老连长已经不在帐篷里了。帐篷外马车、猎丨枪丨、织布机,还有堆满马车的猎皮,在陈述着他的生活状态。我吃饱喝足,带上干粮,还有一肚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郁上路。拐了一道弯,他和他的大黑马,正在山坡上看着我。
我打开车门,跳了下来,仰头看着他,和他的马。天那么蓝,那么高,蓝天以下,绿草以上,是他孤独削瘦的身影。我情不自禁地抬起胳膊,敬了一个军礼,向我的前辈,向我曾经向往过的热血疆场,向我少年时代的偶像,和青春梦想。我一直仰望着他,他没有动,可是过了好久,他的手慢慢抬了起来,也是一个军礼,一个老步兵,仪态标准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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