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将门之子的忏悔录》
第20节

作者: 81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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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基层待久了,也导致了很多问题,那就是待木了,待傻了。看问题想事情眼界不开阔,知识面狭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只关注眼跟前这点事的思维惯性。我倒是没只顾着眼跟前这点事,但我变得更加愤世嫉俗确是真的。我一直试图通过努力来证明我比同龄人提拔得顺利,得自于我干得更好,而不是上头有这人罩着。但世上的事哪能分得那么清楚?旁人只会羡慕我的好家世,并却不认可我的能力。所以我总是有些书生气的敏感,再加上身上固有的不合时宜的清高,这一切都让父亲觉得我心气虽高,但志大才疏,不踏实,不懂得什么时候该争取,什么时候该妥协。他自己吃过这亏,所以他希望我别在这上头栽跟头,事实上,遗传是一个挺神奇的东西。他不擅长的东西,我也不擅长。

  有些东西真是一脉相承,我最怕人家以为我是靠了父亲的余荫。他其实也一样,他半辈子操劳,全凭自己的努力,别人照样把他的很多发展, 归功到我大伯身上,甚至连我都曾这么认为。我们父子得以平心静气地交换各自的想法经历,得是他退居二线之后。而我彻底底了解自己的父亲,也得是家里经历天翻地覆的变化之后。
  我父亲当兵那一年,听老兵说当兵到了部队就要受苦。他在去县里体检的路上,为了磨练自己的意志,脱下鞋袜光脚在雪地里奔跑,一边跑一边喊,相信自己能够吃尽万般苦难,一定能够奋斗出个模样。我那天看见有位兄弟在帖子里发牢骚,说新兵怎么还要给老兵打洗脚水。这让我想起了他去当兵那会儿,每天五点多提前起来,把全班每一个人的洗脸盆打好水,毛巾摆好,牙膏挤好,他常说:“穷人孩子没关系,除了苦干,还能靠啥?” 刚去部队,以为是城市,结果下了车一看是一个农场,种水稻,为了表现得好,天天往死里干,现在一身的风湿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那种大独轮车,一边一个麻包,两边下来200多斤,他个子也不高,去了根本没法推,都得是慢慢练出来。

  日期:2011-02-09 20:18:33
  作者是紫风芯,我是搬运工:
  他是靠着文字干出来的。那会儿大部分人都是凭这个才得以发展进步。新兵那会儿,他积极优异,在第一年就入了党,年底就当了班长,即使在当时那个凭本事真干的年代,新兵能当班长也是罕见。在这之后,他自己利用训练之余读书看报,学习军区的报纸,解放军报,和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的新闻写作。在第二年,团里抽调他去团里的报道组,那时候团报道组的战士就他一个,去了半年时光,凭借自己的摸索,已经能够在军区的报纸上头版,在解放军报的副版上文章了,当然,这也归功于他上学时候不错的文科基础。在面临提干的这个问题上,他们的团政委是他的恩人。团政委是个老红军,非常欣赏他的才华,每次下部队不带干部,却都带着他。过去那个年代提干标准很严格,还要去家里审查。审查的结果发现,我爷爷被孙传芳的部队抓过去当了一年兵,虽然后来逃跑了,结果这确成了影响他提干的瓶颈。还是团政委,大手一拍,出了问题我负责。所以至今我的父亲仍然十分很感激这个老政委。

  提干以后,他继续从事新闻报道工作。很快,师机关把他抽调到师机关报道组。那个时候报道组的几个人,后来全部发展到了正师以上,不能不说,那个年代,部队的报道组培养了一大批的人才。我父亲在报道组如鱼得水,去了不久,他潜心调研的一篇重量文章被光明日报和解放军报以大篇幅刊登到了头版,并总政签署转发全军,随之他倍受重视。不久,解放军报来了一个副总编去他们部队调研,看上他了,把他调到解放军报。

  在他去的半年时间中,他总是在回想着当兵前自己抱着改变农村那种队长会计贪污腐败这种不良的现象的志向,他是一个有政治抱负的人,感觉在解放军报当编辑,每天面对一捆捆的来信来稿,再看看对面那几个带着啤酒瓶子盖眼镜的老编辑,感觉人一辈子就这样过,也太没意思了,于是乎他跟副总编谈话,说推荐他们报道组的另外一个干事,他更胜任这个工作,就又回了老部队。

  后来部队推荐上学,他去了南开大学学习。那个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自诩人才的大学生到处皆是,很多人都是很有志向抱负。他因为年长,还是军官去了之后被任命为党支部书记。他们那一批的五六十个同学,其中有副总长的儿子,有天津市长的千金,行至今日,这些人都沉寂了,而他们班的那几个老百姓孩子却全都干出来了,有当市委书记的,有当厅长的。

  当时的部队的风气跟现在大不一样,基本是看能力说话,谁有本事提谁,结果他一路顺风顺水,当处长的时候才三十三四,可能是全军区最年轻的处长了,提副师那一年也只有三十八九。从那以后开始走上领导岗位,也就慢慢的开始走下坡路了。他是个凭本事干活的人,不是个耍心眼玩权术的人。有句话叫防不胜防,在官场你不会害人,只会防人,那你永远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从那时起,他的好日子基本结束了,之后的每一职基本都是奔着六七年干满的,一步一步都是熬过来的……

  当我跟父亲剑拔弩张的时候,我不可能想象得到,在不久的将来,父子俩能在老槐树下这样把盏言欢,鹅黄色的槐花落了一地,有一些落进杯里,有些落在桌上,暗暗幽香。就象那么些过往,说的人并不以为意,听得人却心驰神往。
  父亲经历了那样一场毁灭性的打击,不再挑剔他的儿子,转而把兴趣投注在他的菜地和狗身上,人瘦了,精神却反倒比以往更佳。
  这就是生活,它给你一个笑脸的时候,背转身,就是一张哭脸。而给你一个黑脸的时候,你会发现,原来乌云背后还镶着金边。
  有时候我会想,这一切都是命,如果他能更早地把他的这些人生经验告诉我,也许,我能少走很多弯路。
  那会儿我还没这等智慧和反省精神,但有点小小狡猾,他发怒,我不搭腔,蹲下去,把砸碎的瓷片一块一块拣起。兵法云,避其锋芒,把前锋轻轻让过,直击敌纵深处。我这一拣,嘎,他倒没脾气了,端详了我一眼,说:走吧,下楼走走。

  日期:2011-02-09 20:24:11
  作者是紫风芯,我是搬运工:
  出了招待所,向北走,是一个大操场,草地绿油油的,是一个灯光足球场,晚上一般灯都开着,围草场一圈是一条林荫大道,两边都是三四十年的大树。走到操场的西边,是一处小花园,花园甬道全是葡萄架子,两旁打得绿色的灯,衬着沉沉月色。
  整个师部就是一个老院子,占地得有一两千亩地,整个营区,绿树成荫,很多大树,全院子没有特别高大的楼房,是过去苏式的风格,红色的砖瓦房,看着庄严肃穆,一种很古朴的感觉。
  一路走着,他一直不开腔,我就只能那么跟着。头一圈闷不吭声,转到第二圈,来到一个苏式的小礼堂前,他突然发话,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我在的那个单位,峨眉山里的那个。

  我当然记得,很漂亮的营房,春天满山都是盛开的黄花菜,隔壁有个叔叔,他的女儿比我大几岁,不知为何特别喜欢我,总是喜欢背着我上山采黄花菜。还记得小时候我妈在门前那个小溪洗衣服,水真清,水中有鱼游来游去,我妈洗衣服,我问她要钱买山楂片……
  父亲说,那支部队已经整编没了,零二年我又去了一次,营房租给老百姓养鸡,营房全废弃了,非常可惜。你要是再去,不可能再重温你小时候的感觉。部队好多营房营院之类的,都是穷几十年之力建造的,现在就这么撂荒着,有的被拆了,有的给地方了。就象我们这支部队的现状一样。我们这支部队,这个群体,跟别的群体不一样的地方,是因为它经过积累和发展,发展出了一种感情,一种文化,这种文化凝结一代又一代军人感情和价值观。但是,现在正在被荒废着,渐渐走向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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