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黄果合，2班班长。”一个老兵模样的人过来提起陈海涛的行李，“你跟我走。”
　　“班长好！”陈海涛冲黄果合敬了个礼，黄果合也不还礼，友好地笑了笑，中，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要这么多礼，快把行李安顿一下我带你们吃饭去，一定把你们饿坏了吧？
　　陈海涛跟在黄果合后面冲营房走，忽然一只野兔从草丛中窜出来，一愣神的工夫，野兔已蹦过几节台阶，往前面的山坡飞奔而去。
　　“看，兔子为咱们带路呢！”黄果合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来，“那几排房子是宿舍。”
　　“班长，我们机械连是干什么的？”陈海涛好奇地问。

　　“这还用问？搞技术的呗！”
　　“那我们不挖山洞搬石头？”
　　陈海涛的话把黄果合逗乐了：“算你们走运！分到我们机械连。对了，你是高中毕业？”
　　“是。”
　　“这就是了。分兵的时候，我们连长特地打报告要了几个高中生，以后啊，可要好好干，提干的机会还是比较多的。”黄果合带着羡慕的口吻说，“高中生好啊，有文化，以后有发展。”

　　“以后请班长多批评。”陈海涛说。
　　“嗯，不错，到底是高中生，说话就是有水平，中听，哈哈，中听！不过我可不喜欢玩什么虚的，只要工作踏实，肯学肯钻就中了。我们班的齐庆东，虽然没有文化，也看不懂图纸，可人家喜欢钻，机械的大小故障，他闭着眼睛都能排除。都是服役七年的老同志了，连队就是离不开他，要是他有你这样的文化，早提起来了。”黄果合说着，回头冲帮黑子端着脸盆的老兵喊道：“老齐，快点儿！”

　　一个风纪扣敞开着，皮肤黝黑，身上还带着油渍的老兵紧走两步赶了上来，望了一眼陈海涛，问，这个是咱们班的？
　　“对，分到咱班的高材生，下一步给你当徒弟，怎么样？”黄果合介绍道，“这就是我刚才对你说的老同志齐庆东。”
　　陈海涛连忙敬礼。齐庆东却显得十分冷淡，只是冲陈海涛点了点头，没说话。
　　日期：2011-03-29　08:30:57
　　（11）

　　“班副回来了！”黄果合正坐在那儿捧着笔记本写着什么，准备等一会召开班务会儿，猛地听齐庆东叫了一嗓子。
　　齐庆东话音刚落，班副刘武跃提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走了进来，他把包往地上一扔，大叫：“水！快点儿，渴死我了！”
　　一名战士递给他一个水壶，刘武跃拧开盖子，一扬脖就是一通猛灌。待他拧上水壶盖，摸了一下下巴上的水，齐庆东几个互相使了个眼色，大叫一声：“上！”，四个老兵把刘武跃就架了起来，摁在床上挠他的腋窝。
　　刘武跃活像一头被捆绑了的猪，嗷嗷叫着：“我说，我说，快放开我——”
　　“这还差不多。”几个人松了手，“老实交待吧！”
　　“好，好，我交待。”刘武跃长长地出了口气，“回到家的时候吧，天都黑了，老婆孩子都还没有睡……”
　　“没让你说这个，快，别跟我们绕弯子，不然，哼哼！”齐庆东说着又给老兵们使个眼色，刘武跃赶紧摆手：“好，好，我说快点儿。”

　　“只许说你跟老婆的事儿！”
　　“这不是还有孩子嘛！”刘武跃磨磨蹭蹭地继续说道，“怎么哄他都不肯睡，我那个急啊！小家伙还往外推我，说‘爸爸，这么晚了，我和妈妈要睡觉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明天你再过来玩’！”
　　“后来呢？”有人插言催问。
　　“咳！说真的，我当时心里直发酸！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呢？两年没碰过咱老婆了，咱也忍了，可孩子还是第一次见是不？小家伙光知道管我叫爸爸，却不知道爸爸也是这个家的一员！”
　　宿舍里一片沉默。黄果合咳嗽了两声，刘武跃立刻打住话题，换了一副语气：“扯远了，扯远了！说正事吧！原以为孩子睡着了，没想到第二天醒来，小家伙问我说‘爸爸，你昨天夜里与妈妈打得真凶，我们不要你了’”
　　“哈哈，我们不要你了！”齐庆东和几个老兵都把眼泪笑出来了。
　　刘武跃问，过关了吧？如果过关了，包里还有给你们带的特产。
　　过关，过关！齐庆东几个嘴上嚷着，又一起去抢着拉开地上的旅行包。

　　陈海涛一直躲在宿舍的里面，这会儿也忍住地笑。班长从包里捧出一把炒熟的花生，放在陈海涛手里，告诉他，这是本班的规矩，凡是结过婚回去探亲的，归队后都要把头天晚上与老婆发生的事儿向大家做一次汇报。
　　晚上的班务会开成了茶话会儿，大家一边听班长布置工作，一边噼里啪啦地剥着花生往嘴里送。
　　会后，陈海涛又被齐庆东叫了出去。在宿舍东面的草丛中，有几块凸出的褐红色的石头，齐庆东先在上面坐了下来，对陈海涛说：“连队决定让我来负责带你，这是我第一次找你谈心，下面我想听一听你个人的真实想法。”
　　陈海涛刚才在班里看到齐庆东导演的那一幕，感觉齐庆东这么俗气的一个老兵这会儿的语气倒很像首长，内心闪过一丝不快。于是陈海涛像背书似的回道：“我积极参加政治学习，不断提高自己的思想觉悟，团结同志，服务指挥，做一名合格的人民解放军战士。”
　　“少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知道你是高中生，肚子里有点儿墨水。不过我告诉你，在咱们这儿，光说不练可不行，没有两把刷子，别说领导不拿你当回事儿，就是新兵蛋子也看不起你！”齐庆东意识到陈海涛是新兵，接着又补充了句：“对，新兵蛋子！当你成为老兵的时候。”

　　“明白了，师父。”陈海涛说。
　　“明白就好，去吧。”齐庆东待陈海涛走后，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烟卷，擦了一根火柴点了，烟头便在他的面前忽明忽暗，映出他眉间的“川”字来。
　　在连队，甚至在团里，他是首屈一指的技术尖子，绝对是专家型的。为此，连长都让着他三分，尽管已服役七年了，但是部队离不开他。提干是没有希望了，可总比回生产队劳动要强。
　　经过几天的观察，这次分过来的新兵中，陈海涛的脑袋瓜最好用，什么事儿一点就透。作为师父，带这样的徒弟当然省力，但同时也是自己最大的威胁。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去的总是要去。齐庆东心里掠过一丝悲壮的情怀，自从连里把这名高中生让他带的时候起，他就感知了自己的某种宿命。
　　日期：2011-03-30　11:22:50
　　（12）
　　入冬后，天气越来越干燥，也越来越寒冷。山风吹过，把营房后面的树林吹得呜呜地响。特别是夜晚时分，风声中还会夹杂着一阵阵的狼嚎。

　　今晚陈海涛轮站第二班岗。齐庆东曾对新兵们传授过对付狼的经验，如果在黑暗中独自行走，忽然感觉到后面有人拍你的肩膀，绝对是不能回头的。十有八九，那是狼的两只前爪搭在你的肩头上，就等你回头的刹那，一口咬住你的喉咙。如果是这样，你百分之百就得光荣，而且光荣得还没有一点儿名气。所以，你只需双手握住它的两条前腿，从背后猛地摔出去．．．．．．

　　当时几个新兵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好在班长黄果合从外面进来了：“老齐，打住，我不怀疑你这个对付狼的方法，你在连队都呆了七年了，使用过吗？别吓唬人家新同志了好不好？以后他们夜里要是不敢站岗，你代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