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师手记:我在四川音乐学院旁的殡仪馆当临时工》
第2节作者:
雷立刚 我6岁过后,又过了4年,也就是1988年,我十岁的时候,自以为自己是个大人了,渴望像其他孩子一样到河里游泳。人也许都是逆反的,父母越不准我去,我越想去,在我十岁后,父母渐渐忘记了我姐姐的死,对我管得松了一些,于是,盛夏的一个下午,我悄悄溜到了仙槎河边。
我母亲所教的学生为数众多,有个学生家长,是个60岁的老奶奶,她看到了我去了河边,出于好意,劝我不要下水,但我不理睬她。于是她赶紧跑到学校,去告诉我母亲。
等我母亲赶到河边的时候,我已经在水里差点被这妖媚的仙槎河水摄走。我到现在都记得:毫无缘由地,我像中了魔障一样,被什么拖着,往水底沉去,后来有人怀疑,肯定是某条巨大的江鲢咬住我的脚,实际上,确实曾有人从仙槎河里捕到过一米长的大鱼。
但是,在我幼小的记忆里,我觉得,其实不是的,童年的印象异常深刻,我清晰地记得,脚下并没有一点力量,但我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向水底沉去,水掀起一个旋涡,像一张大嘴一样,一下子就把我包住了。
然而,那一次我并没有成为河神的祭品,另一个人代替我到阴间报到去了,那个人就是我的妈妈。
妈,在那以后的若干年,我一直不敢再到仙槎河边去,直到我17岁那年,即将跟随父亲去成都定居,我在水边,隔了七年,往水里看去,仙槎河是那么的碧绿,象一个永远青春的少女。
我在童年时一直相信,既然每一个屈死于水中的灵魂,都会在月色如水的深夜里唱歌,那么母亲也会在月夜苏醒。
1988年深秋,仙槎镇的人们总是用震惊的语气,纷纷描述一件令人惊异的怪事。他们说,小镇在每一个有月光的静夜,都会浮现尹老师颀长的身影。她悄无声息地走过长长的夜巷,目光象月色一般迷离。乡镇中学的一个教师,甚至一口咬定,她亲眼目睹了尹老师的魂灵,她看见她在小镇中学幽深悠长的走廊里,躲迷藏般一会儿从一根石柱后面闪出,一会儿又闪到另一根石柱后面,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人。
我母亲姓尹。
可是,我和父亲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她。
我在12岁之前,都不太懂事,经常问父亲:“怎么他们都看到妈妈了,就我们俩看不到?”
父亲听了,总是转身到一旁,悄悄地抹泪。他不让我看到他哭了,好一阵,他平静下来,告诉我:“你妈是怕我们见到她,更加伤心。”
父亲从来没有为此责怪过我,但13岁之后,渐渐懂事,我越来越清楚,我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从此,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内疚,这使我变得越来越内向,也越来越自卑。
这种自卑,从青春期就一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即便后来我长得高高大大,面貌还算帅气,即便17岁时我跟着父亲离开了家乡,从此远离了仙槎河,我也没能摆脱自卑的阴影。
(我在水边,隔了七年,往水里看去,仙槎河是那么的碧绿,象一个永远青春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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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6-6 17: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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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我们家刚从自贡搬到成都的时候,由于父亲工作的公司在三瓦窑,同时兼顾我在12中读书,于是,我们在二者之前交通方便的郭家桥租了个两室一厅,父子俩相依为命。
从成都赫赫有名的九眼桥,往南两公里,经过古代美艳妇女薛涛的望江楼,就是郭家桥了,它指一座横跨锦江的桥,也指这一片区域。
历史上,九眼桥是水路码头,交通枢纽,其影响在清代便已辐射四周的田野和村庄,如同上海之于长江三角洲。而郭家桥,长期以往都类似于九眼桥的附庸,1990年代以前,只有穷人们才在那里居住的。
92年前后,郭家桥逐渐城市化。但即便在1994年,那里依然有着大片大片的农田和荒野。我们租住的房子,在郭家桥南街三号院里面。是当地农民的拆迁安置房,那里曾经是一个村子,后来变成了城市的一部分,于是修了许多安置房,租金相对比较便宜,记得我和父亲所租的那套2居室,租金只要每月500元。
我清晰地记得,当年的郭家桥有很多大株大株的法国梧桐。
每年春天,树上都要飘下一种浅黄的绒毛,那种绒毛很扎眼睛,而我居然一次也没被扎过,可见我有多么机智和小心。
我怀疑世界上多数的机智和小心其内因都是胆小,胆大的人没必要机智小心。我是没有母亲的孩子,如同下雨天,别人都有雨伞,而我没有,所以我不能不比别人多一些谨小慎微。
但即便我那么谨小慎微,我依然在高二下学期打了一架。
为了简嘉。
我们12中旁边还有个29中,是个计算机职业高中。29中的孩子们学业普遍比较差,打架斗殴比较多。他们要打群架的话,一般是在郭家桥,因为那里人少。除了打架,一些坏孩子偷偷抽烟,也会骑着车到那里去。
在1995年的劳动路小学后面、郭家桥西北区域,有一圈围墙围住的废弃的旧平房,那是坏孩子们的天堂。
20世纪最后一年,那片曾经的旧平房区域,被修成了一个漂亮时尚的广场,叫做“科华广场”,21世纪的第一年,那里逐渐繁华,而如今,已经形成了热闹的街区,每到夜晚,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仿佛换了人间。
正是在那个地方,十七年前,我17岁的时候,为了简嘉打了一架。那是个傍晚,我骑着自行车,放学回家吃饭,意外地看到,有三个流氓兮兮的大男孩,挡住简嘉的自行车,其中一个,伸手去摸她的脸。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骑着车,冲上前去。那三个男生,起初压根不怕我,其中一个,书包里包着一块砖,直接拍到我脑门上,血一下次冒了出来,我有小半边脸全是血,这么一来,我反而忽然什么都无所谓了,我发疯一样从地上拾起两块红砖,完全不要命地冲过去。他们怕了,说我是疯子,吹着口哨骑车走了。
简嘉把我扶到了当时三瓦窑与九眼桥之间的“九三路”上的一个私人诊所,在那里,她陪着我包扎了脑袋,那个傍晚,我头很疼,但我觉得很幸福。
当时我就看出来,简嘉很感激我。但我是如此自卑,压根没想过有任何进一步的交往。我们在之后的整个高中阶段,谁也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情,我们俩依然像平行线一样,安然无恙地走到了高中毕业。
记得高中快毕业的一天,在成都最热闹的盐市口,我意外地看见了简嘉,她独自一人,在街头轻轻地走着。
尽管是同班同学,并且我曾经为她被打破过脑袋。我却没有勇气上前打个招呼。我躲在一棵树后面,静静地看着她越走越远。她长发飘动,分明便是公主,而我则仅仅是公主领地之外一个自卑的蜥蜴。
那时,我怎么也想不到,仅仅一年多之后,大学二年级起,公主便会变成蜥蜴的女朋友。
(那时,我怎么也想不到,仅仅一年多之后,大学二年级起,公主便会变成蜥蜴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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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6-6 18: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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