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夜谈-每天三个故事》
第5节

作者: mustang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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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糊的清晨里,青螺换了一身湖绿衫子坐在江船上细细上妆,她本就极美,只是抿了层胭脂罢了,面庞竟似有了光辉,只是她心里悲伤,却更显娇弱。头发松松绾成髻,斜插一簇凤头簪,凤嘴里衔的金珠在风里叮叮咚咚地响。青螺坐在那里,与毕月初的目光纠缠却是无话。
  毕月初只来得及说了声若他不轨便是跳江也断断不能让我毕家蒙羞,骆王爷的描金大船便载走了青螺。
  望着远去的描金红船毕月初落泪,娘子,对不起,我没有本事,我不能保护你,但盼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青螺眼里含着泪,但是面上却是在微笑,渐行渐远地冲着毕月初的江船挥手。
  骆王爷屏退了下人便要上前抱青螺,青螺粉面含煞地往后退了一步,紧紧依着船舷。
  王爷,你拿我家相公的前程要挟他将我送于你,如今我已是在你的船上,你说过的话可算数?
  算,当然算。骆王爷晃动着已有些迟缓的肥胖身子要来抱她,青螺又是一闪。
  相公曾救过将死的我,他不嫌我背上伤痕的丑陋娶我为妻好行待我,他对我有恩,如今我终于可以报答他了。我早已是相公的人,便是死了也要把牌坊立在毕家的祖坟上,骆王爷,你莫要忘了刚才说过的话,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绿影如春日里的柳絮般攀着船舷慢慢落入水里,骆王爷嘶声呼喊着救人,那抹绿影入了水便一直下沉,下沉,不多时便已不见了身影。他颓然地顿坐到地上,眼泪从眼角泌了出来。

  她可是嫌他老了?她可知道他是真心想对她好?她可知道他并没有想轻薄她的意思?她可知道在心里,他一直是敬她的。可惜了那个美好的女子,他长叹。
  6、
  青螺不会死,她本就活在水中,一如她的名字,她是螺蛳精,她的身体比蚌肉还软,幸亏有壳可以让她藏着,但是她讨厌那扇壳,玳帽般暗哑的光泽,像她生活的水域般见不得光。
  她愤怒地用刀割着背后与壳相粘连的皮肤,透明血液渗入了她身周的草地,壳子终于脱离了她的身体,她痛快的、恨恨地一脚将它踢入了湖里,但是她不能动了,血液流失得太多。
  毕月初便是这时候来的吧,一个干净的年轻男子,他是毕家的小公子,他不嫌青螺丑陋的背,他说要娶了她为妻。
  青螺微笑着应承,向他讨了一只大木箱,夜深时跳入水里将那壳子再捞上来装进箱里,她在这壳子里已呆了三百年,她已习惯了它,没有它她会怕。
  她知道自己是个与别人不同的异类,她以为只要她好好藏着壳便会变得跟一个平常人一样,可是她剥离壳子后整个后背变成一片伤,过一段时日心口便会疼。
  第一次,她拿刀剜开了自己的心口,那里生出了一颗鸽蛋般大小的珍珠,于是她拿了一只木匣,将这生出来的珍珠收进去,很快就有了整整一匣子。
  那是她的病,生病了才能生出珍珠,可是想不到竟是世间值钱的珍宝。
  毕月初嫌那些珍珠不够,她说她回娘家去取,但她没有走,她只是藏在花园里的水池里,让心痛了又痛,那样才能有更多的珍珠,于是她听到了骆王爷的话,心果然痛得紧,一只匣子很快就把珍珠装满了。

  可是现在,她的相公将她遗弃了,她的壳还在房里,没有壳的她只是一摊等待鸟类啄食的白肉。但她是幸运的,她潜进黑暗的江底,发现了一只珠蚌死去后留下的壳,大小虽然不是很合适。她不恨他,但是躲进了壳里后她发誓永生都不会再到岸上去,所以她瞧不见镇日里守在江边的男子。
  那男子是毕家的小公子,每天都会包下苏州临江的酒楼醉香斋,总是不叫一个人,自己孤独地坐在窗边望着江面。
  桌上还有一幅画,连天接地的荷叶中只得一个髻边插了两朵粉荷的素衣女子立在岸边,那两朵粉荷,一朵才开放,一朵已凋零。
  日期:2012-4-10 13:46:00
  第四个故事

  悟
  晚夏的那晚,村中池塘的莲花都已败了,可就在这个晚上,月光下,那个人们都以为早已枯萎的花蕾突然绽放了,那淡淡的紫呵,使得整个夜空都呈现出一道紫气,那满池的香呵,飘向了遥远的天际。这时,那莲的莲心里突然就溢出了水,晶莹如玉,一直溢出来,溢出来,从莲瓣滑落,其中一滴打落到了我的身上,我苏醒了过来。
  我听到了梵唱声,我看到了佛驾着青雾,光芒万丈,痴儿,痴儿,佛爱怜的叹息着,把手伸向莲蓬。一滴如眼泪般的莲子落入了佛的掌中,玲珑剔透,光华烁然,凝成了一粒佛珠。
  我似什么都明白了过来,青莲成了佛手中的一粒佛珠。
  我一直都是伫立在那池塘边的一块嶙石。
  佛来到了我跟前,问:“经历了五百年的沉睡,可曾悟?”
  我沉思了片刻,答:“有所悟。”

  佛问:“何为解脱?”
  我答:“世间之人都怕经受一些考验和磨难,因为不经历,就不能悟,不能悟,自然也就不能解脱。”
  佛微笑着,说:“经历了方能解脱,方能悟。佛初为世人,之所以能成佛,皆因经历后的解脱,解脱后的大彻大悟。”
  我默然地听着佛的话,却依然感受着青莲带给我的一滴被称之为眼泪的水珠,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滴“水珠”打动了我的凡心。
  佛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本以为青莲的事已使你有所悟,却你因她苏醒,也因她动了凡心。孽缘,孽缘,注定的孽缘还是逃不过的。”

  青莲本是佛身前的一朵青莲,受着佛的怜爱和呵护,本欲有望成为仙子的,可因贪恋于尘世间的美好,毅然散尽了千年的修行,最终凝化成了佛手中的一粒佛珠,从头开始了新的修行。
  我并不明白佛所说的“孽缘”的意思,但我还是惊叹于佛的看穿力,虽然在他面前我已是装的很小心了,佛轻推了我一下,一下子我如坠入了万丈深渊般,耳畔佛的声音依然灌穿我内心,“思念过甚,给你一份短暂的爱情体验,塌实经历一下吧。”
  那一年,一声沉闷的旱雷炸开了村中池塘边的那块嶙石,正当村民们挣相观望这一奇观的时候,我诞生在了村中一较富的人家。村民们并没有把这一奇观跟我直接的联系起来,可我知道,我就是那嶙石的化身。
  就在我出生的当天,爹见我是个男孩,更是甚为高兴,还特意请了方圆三百里道行最高的一位和尚来给我祈福。高僧看了我的面相后,转而吃惊地对爹说道,这孩子面泛金光,垂耳及具慧根,佛相,佛相。如能随小僧回寺修行的话,那也必将是本寺之福,小僧之福啊。说完,双手和十,口诵佛经,很是虔诚地对我垂首。
  我知道其实我是并不具有佛相的,只是佛在轻推我的一刹那,注入给了我一道金光。佛是怜爱我的,他怕我短短五百年的修行护不了投胎转世时元神的消亡。
  爹还欲问些什么,被娘制止住了,娘没好声地对那高僧说,师傅切不可对小儿如此恭敬,小儿怕担当不起,还有师傅还是消了带小儿回寺的念头吧。

  高僧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哎叹着。
  娘是后来告诉我有关高僧来看我的事的,只是忽略了当时高僧所讲的话,而且很简单的对我说,那高僧说我很是聪慧。我知道那是每个做娘的都所希望的。
  童年的我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聪慧,反而智质平平的,甚至还有些木讷。
  爹对我颇为严厉,每天强迫我诵读四书、五经之类的所谓的必读书籍,娘也时常的给我灌输一些孔孟之道,我渐渐有点厌倦了人间的这种枯燥生活。
  更多郁闷的时候,我就会跑到池塘边,盯着池塘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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