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的爱情》
第21节

作者: 西风闲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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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张精细的示意图上,Philip模拟了光照方向,透视方向。然后用标注把自己发现的问题都写在了上面。草卧倒的方向和树木接受风吹的方向不一致,篱笆的植物在草色发黄的时候不会是那样的表现,然后是树干在背阴的地方没有画上绿色苔藓……舒蕾简直要瞠目结舌了。这哪里是鉴赏一副画啊,这整个一福尔摩斯探案,名侦探柯南!

  舒蕾终于知道人的评论怎么给出的了,看Philip有理有据的每一个意见,都一针见血地把舒蕾从来没有想到的细节指了出来。让舒蕾更加哑口无言的是,除了这些细节错误的指正,Philip还给出了构图和调色的建议。
  Philip在示意图上吧同样色泽但是没有预先计划好落笔的几处都指了出来,佐证舒蕾构图的混乱;把色彩过渡有点杂用笔掩盖的几个地方也标记了出来,还给出了更合理的调色配搭。
  等舒蕾对比着自己的画和Philip的评价一个一个的看完。舒蕾觉得自己已经被事实打击得毫无自信了。原来她画的这幅画真的有这么多问题,原来她曾经自以为是的技能还有这么多能被行家挑剔的地方。她把自己的画丢到一边,爬到床上,躺下来静静地思考。
  舒蕾再也不想说创作可以是自由的表现这些话了,她也再不想纠缠于自己画的就算不是英国风景也无可厚非的说辞上。正如Philip在第一封电子邮件里的评价,她的画不是实景,也不是完全的想象力的作品,她既然不像梵高那样表现着幻想里的现实场景,怎么能再继续给自己找理由?
  她开始平心静气的思考Philip给出的种种建议。
  从今天见识到的Philip的功力,舒蕾可以肯定过去听到的Andrew关于Philip是艺术品鉴赏大师的说法是没有多少夸张成分的。她决定虚心地接受Philip的建议,有这样一个高水平的经纪人给她指点,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

  这样想明白了,舒蕾突然觉得全身都是动力。她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琢磨怎样给Philip回复邮件。
  舒蕾把几天前在雪地中看到的几棵大树的照片找了出来,她仔细地盯着照片,回想着当晚被那样的美丽折服的心情。决定和Philip探讨一下把当时的情景画出来的可能性。
  舒蕾的邮件刚发出去没有多久,居然就收到了Philip的回复,看来他也正好在网上。Philip回复了舒蕾避重就轻却仍然诚恳的致歉。肯定了舒蕾关于下一幅画想画出照片中的那几棵大树的想法,以及她内心想表达的感觉。然后提醒她不要把这幅画画成了一幅普通的插画,毕竟画面越简单,颜色越少就越考验画技。他提醒舒蕾用色上要大胆一点,然后建议在调雪景银色的反光的时候使用点金属颜料,而笔法则建议舒蕾去泰恩河对岸的Gateshead的The Shipley Art Gallery博物馆去参考一下那幅镇馆之宝《戴项链的伯爵夫人》。

  舒蕾没由来的觉得备受鼓舞。她想,这下一幅画她一定要认真对待,再不能给Philip挑出来这么多的错处了!然后决定第二天就去看看这幅自己都没听说过的伯爵夫人去。
  第二天下课,舒蕾首先绕到了纽大去看看那个雪夜里给她强烈震撼的几棵树。她从不同的角度观察着这几棵大树,对比照片,寻找最能找回感觉的那个方位。她把几个角度的大树都照了下来,还把附近的小路,路里隐蔽的地面灯,原野边缘的篱笆,四周的红墙建筑都留了底,这次,她想要最真实地还原那瞬间的感受。
  按图索骥地找到了shipley艺术博物馆,舒蕾刚进门就被一幅画吸引住了全部的视线。这幅画连名牌都不用看,舒蕾就知道肯定是那幅Philip推荐的《戴项链的伯爵夫人》了,因为它用的银色实在是太耀眼。
  这是一幅十八世纪初期古典主义的人物肖像画,画风细腻,功底深厚。虽然和这个时期的其他作品一样是有点美化的面无表情的人像,但是人物肖像的每一个细节都表现得非常好。最为出彩的是人物服饰衣着的仿真程度,复原得如同照片一样,却又比照片还多了油画特有的光泽效果。不愧是一副古代大师级别的作品。
  舒蕾没有想到自己所在的城市里还有这么好的藏品,而且还是在近在咫尺的一个对学生完全免费的知名公众博物馆里。
  不同于欧洲人去一个城市必找城市的博物馆参观一番,逢博物馆必进去观摩一番的热情。中国人无论是游客还是学生都没有那么好的兴致。舒蕾虽然有些艺术功底却也没有免俗地尚未养成这样的好习惯。即使当年在伦敦读语言学校的时候,也只是对大英博物馆和英国艺术馆走马观花了一番。
  来到纽卡斯尔读书后,她被生活的压力压得刚刚有了喘息之力,更加没有想过要来博物馆提高一下自己的艺术修养。甚至于今天,她也更多是为了取经才进来的。
  舒蕾凑在这幅画前研究着几乎看不出的笔墨过渡痕迹,快把自己的鼻尖都碰到油画上了。她又走远几步看整体画面。项链闪烁着银色的光芒,衣领的阴影让整个个画面都立体起来。她转换一个角度去看,居然有种在看3D效果的图片的错觉。

  舒蕾坐在给游客休息观摩的椅子上内心发出一阵感叹,这要怎样的技法练习才能画出这要的效果啊,真不愧是一副古代大师(old master)的作品。
  不过,她突然想起来Philip让她过来看这幅画的初衷,研究绘画大家怎样运用银色才是此行的关键。她再次凑到画前去研究珍珠和真丝面料的反光处理。灵光一闪,一个用银色反光颜料层层叠叠地表现积雪的想法在她脑袋里冒了出来。既然没有古典绘画大师娴熟的过渡技术,就用现代的颜料浮雕效果来表现雪景应该也不赖吧。
  舒蕾突然就兴奋了,脑袋里盘算着各种调色的可能性,马上就跑到绘画用品商店挑颜料,迫不及待地想要在画布上实验各种色彩配搭。
  这次的作画花去了她近一周的时间。从构图设计到制作小样,从调色到定色,从素描练习到在心底想好每一笔如何下去。舒蕾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花在了这副看似简单的画上。等到最后那天真正在画布上动笔的时候,舒蕾已经是胸有成竹了。她几乎是一气呵成地完成了整幅作品,没有一笔让她觉得有更改的可能。
  画面在一个深蓝而不是银白的背景之上,这个深蓝如同达利的名作《时间的永恒》里那样的均匀和深远,舒蕾只在几处用遥远的阴影表达了笼罩的云层。几株黑褐色的大树仿佛被送到了你的眼前,树枝上和原野里被堆积出一层一层的银白的雪,而每一根树枝,都最终剑指长空。

  原野里的小路,边界上的篱笆,远处的红砖围墙,路灯下的光晕,都被舒蕾缩小了一些比例放入了画中。一切都那么完美的凸显着那几棵傲立的大树。就好像舒蕾第一眼的感觉一样,甚至连雪后清凉的空气,都能被干净的画面传达出来。
  画完最后一笔,舒蕾连手也不想去洗的就坐在床上等着颜料放干。完成一件作品的感觉这样好,好得让舒蕾的眼睛都不想再离开自己的画:这是我画出来的吗?我竟然能画得这么好吗?
  舒蕾几乎是用一种神圣的心态在画作的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等她把画卷好装入画筒邮寄出去的时候,她一边是不知Philip会如何评价的忐忑心情,一边是坚信这幅作品优秀的坦然自信。
  Philip的回复出乎意料的快,而且是舒蕾意料之中的好评,这让舒蕾终于放了心。她在这次的经历里面感触良多,不但发觉了自己绘画技艺上的不足,还多少感悟到了对待任何工作都不能糊弄,毕竟你付出多少才可能收获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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