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模仿着风的姿态飞快移动，我期待着能有一个人停下来，同我说话。然而所有的人都汹涌地绝决地离我而去……我把脸轻轻地贴近长安城的城墙，那些粗糙沉重的岩石经过打磨以后成为平滑的方块，坚硬冰冷，我的眼睛似乎可以与长安城的城墙融为一体……”
　　“……夜晚，人都几乎走空了，长安忽然变的静谧无声。我坐在一家酒楼的门前徘徊，这里有歌妓，她们来自遥远的波斯、新罗，跳舞的女子舞步轻盈，歌声缠绕着塞外的孤烟，婉转、坚韧，始终有一个盘旋的空洞，让人晕眩。这个时候我时常想起一些什么，又立刻忘记。隐隐约约记得那好像是天宝十四年，我的名字叫绯烟……”

　　“好奇怪啊！”
　　他感到一些有趣，下雨天听这样的故事，有某种恍恍惚惚的穿透力，尤其是在无法入睡的时候。透过小白的描述他确实感受到了一个女孩，梦境中失落、迷离的女孩，漫步在花街，有着一双灰色的眼。
　　“这就是你的梦？你梦见了前世，她是个孤独待在唐朝的女孩。”
　　“可能是她梦见我。”小白沉默片刻回答。
　　“醒来以后，在一瞬间，我能感受到绯烟嘶哑地叫，试图叫喊、挣脱。在这个现代的陌生场景和陌生人，混乱的线条和诡异的图象使她迷失。”

　　“你知道吗？我的唐朝女孩有一双黯然的灰色眼睛。”
　　“是嘛？”
　　“她站在一片美丽的花朵前面，姹紫嫣红的花。”
　　“那是什么？”
　　“是牡丹，长安的牡丹花。”

　　“牡丹花开的时候，长安城会被笼罩在一片绯色的烟雾里。你知道吗？长安城里牡丹花年年盛开，于是绯色的烟雾年年升起。我一直试图去穿越到它的边界，然而我依然不知道它在哪里。于是我迷路了，因为在梦里我的世界是黑色的，一直是黑色。直到出现一个人，有个男人突然出现，牵我的手，衣袖中弥散出清幽的气息。他似乎是我的爱人，名字叫苏浅。他说，我们要到一个没有冬天的地方去。”

　　“后来呢？”
　　“其实，这好像是个爱情故事。绯烟有个唐朝的爱人，他叫苏浅。夕阳下,他始终保持着明媚的微笑。但那时候长安似乎发生兵乱，唐朝姑娘被迫同她爱人，逃往到南方，最后被困在了长安以南，再也回不去了，她一直走在路上，但再也寻找不到她的爱人。”
　　“……我跟苏浅，随着脚步混乱的人群前进。在漫长的路上我看到，野花在枝头寂寞开放。鸟雀在天空中扇动翅膀发出安宁的声音，牵动空气而形成的温和漩涡让我觉得伤感。”
　　“这真是一个特别梦，结局呢？”
　　“一场相聚，过后就是别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苏浅是会消失的，他的出现就是为了他最后的消失。”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没有理由，我无法解释我的梦。
　　“在南方，春天到来的时候我问苏浅，这里没有牡丹花，就像这里没有冬天一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让我们回到长安去吧！他转过头去叹气，无言以对地走了出去，并且从此没有回来。没有任何预兆，在梦中，他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小白说：“苏浅消失的时候，我忽然看到绯烟有一颗浅灰色的瞳仁。人们问我为什么。我说，没有为什么，他只是突然地消失了，总有一天，他会回来。于是我被独自留在长安以南，没有牡丹开放的地方，日夜思念长安。我会问过路的人们，有没有看到消失了的人？
　　没有人回答我，我就不断地问下去，一直一直问下去……梦里，我最后被困在了长安以南，回不去了，始终微笑着等待和想念，自始至终。思念那个被笼罩在一片绯色的烟雾里的古城。”
　　“这就是我的梦，梦里只有一个结局。失去。
　　小白静默。讲完这句话后，悄然无息。
　　他突然发现小白的眼睛带着一点浅灰色，似乎同她的描述一样。
　　“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我会做这个梦？梦里为什么只有这个结局。有些人好像永远不会再出现，就像消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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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08-11-10 16:17:00

　　11 雪白信封
　　清晨，阳光灿烂。
　　小白睁开眼睛，看见林先生在花瓶中插花，一束香水百合，阳光中充满安详的花香。
　　他凝视片刻，吐出两个字：“盛开。”
　　“你好像从来不睡觉。”
　　“唔！应该是无法入睡。”
　　离开的时候，同往常不一样。他递过来一件东西，包装很不错的礼品盒。

　　“现在属于你了，微笑的俄罗斯套娃。”
　　“谢谢！”
　　小白有点失落，结束了吗？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姓林，林正清。” 他懒洋洋地笑笑。

　　“我叫洛姗，真名。”
　　“洛姗，很好听。”
　　“谢谢！”
　　就这样告别，很简单。
　　回望别墅，在清晨明朗的阳光中反而不熟悉，它有一种特别的孤单，陌生的孤单。
　　故事结束了吗？不！它刚刚开始。

　　林正清离开窗户，在书桌前坐下，面对电脑。
　　“无论生活精彩与否，每一个人都有故事。就像一本完整的小说，不断连载的小说。但我呢？内容仅是空白页，没有过程，只有这个开头片断……”
　　小白拆开礼物。
　　她很惊讶。
　　除了意想中的物品，里面还有出乎意料的东西。

　　一个信封。
　　又是一个雪白的信封，带着神秘的古龙香水味道。
　　是现金支票，数额庞大的现金支票。
　　晃动的数字使热血上涌，头晕。直到冷静下来后，才发现信封里还有一张纸条，写着两组数字，一句话。
　　“能帮忙吗？将钱取现后，请立刻替我存入这两个账户。特别之请，特别拜托！”
　　这是林正清的笔迹，意思明了，但内容怪诞，甚至荒谬。
　　银行VIP室。

　　小白疑惑、迷茫地看着成堆的钞票，很想问它。这是为什么？
　　但钞票不会讲话。
　　“洛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彬彬有礼恭敬的关问，就像他们笔挺的制服。
　　小白摇头、点头。手里紧紧捏着那张要命的纸条，上面有两个等待着的账号。
　　她沉默，长时间地沉默。

　　日期：2008-11-11 9:16:00
　　12 杀人爱情
　　青年公寓。
　　昏黄。
　　夕阳斜晒，伤感。
　　光线慢慢地无声爬过窗台，静静晒着一小玻璃瓶纯净的水，里面插着一支孤零零的百合，香水百合，如同折射的七彩阳光一样美丽。
　　舞舞靠着窗子抽烟，外面的城市是一副生冷的图画，小白爬在沙发上安静地喂鱼。公子小丑鱼，快乐地在水中游来游去，或隔着透明的玻璃同小白对望。

　　这是个很小的一室一厅，两个人在城市间藏身的小窝，温馨而干净。
　　“你有好久没出门了？”
　　“嗯！四、五天吧！”
　　“是六天，整整六天了。”舞舞很担忧，从离开那个林先生后，近一个月她就很少外出，而这个星期干脆这样整天待在家中。睡觉、发呆、看鱼。
　　“时间很奇怪。如果每天都做同样的事情，它就会停留。”
　　“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小白摇头。
　　“但你怎么……”
　　“是寂寞吧！林是个奇怪的男人，似乎很孤单。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会在某些时候突然不开心，也许再过几天，慢慢就好了。”小白对她一笑。“最后会好起来的。”

　　“是他让你想起去年那个男人？”
　　小白沉默。
　　舞舞有些心疼。
　　似乎在城市流浪的人，内心都埋葬着一段风干的心情故事，深刻一道不可以触摸，不会愈合的灵魂伤口。就算创伤逐渐萎缩、结痂，一旦在不经意间触动，就像突然握到棉花里的针尖，有着被扎进皮肉、血管、骨髓的痛彻。
　　小白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很奇怪的爱。

　　去年四月，普吉岛。一见钟情，一夜情，第二天便消失的人。
　　“唉！”
　　舞舞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