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5-25 17:18:00
韶华其实也相信我和阿香暂时还没什么,但她就是要把情苗扼杀在摇篮之中。她还是跟我嘴硬。“给我说这些干什么,博同情啊?她可怜我就不可怜了?她爹她妈死了她还霸道了是不是?我妈和人跑了,我爹也不要我了,我可怜不可怜?我高中就不上了,就自己一个人在社会上找饭吃我可不可怜?可怜的人多了,要不要因为她可怜,我要把你让出去,你陪她好了,还要我干什么啊?何况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说,这话是不是平时你说的?”
我知道韶华一胡搅蛮缠起来相当难对付,难对付就闭嘴,说什么都让她说去,果然过了一会儿,她说得没劲了,用手“哇哇哇”地拍着嘴,刚闭上眼睛,阿香回来了。
阿香先把东西端到了床头让她吃着,回手就把我的头处理了,然后捞出了鸡蛋剥干净帮我敷胳膊腕上的淤血,换到第二个鸡蛋时,我们就听见了韶华均匀的呼吸声。
我知道韶华是因为失血多了,又跑得累了睡着了。阿香去放下里屋的帘子,回头小声告诉我:“我……我哥已经判……判了……五……五年,他给,给……给我写信还……还问你呢。”
“我……我最近有点忙,这两天咱们再一起去看他。”
“我知……知道,所以我,我……我没给你打……打电话。”
我想起睡在里屋的方韶华。“你晚上睡哪儿?”
“我……我哥那儿。”她说着拿炉钩子把火给压好。
我哦了声。“我想喝口水。”
杯子放在炉边上,她顺手给我递了过来,我趁她低下身子狠狠地在她领口看了一眼。她的脖子上有伤。刚才她帮我包扎时我就看见了,但看不仔细,也不敢多看,怕方韶华在边上误会。我正盘算着如何开口,又看见墙角的桌子上有个四角木箱子,这箱子上有条宽带子,带子上印着一圈英文字母。
她的眼神突然有点慌乱,这一点慌乱当然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我不动声色地问:“这箱子挺洋气的,里面是装什么的?还是你那些小百货吗?”
“没……没什么?”她慌忙把那箱子抱到了怀里放到了另外的地方。
“你那大口袋呢?怎么不用那个?”
韶华在床上突然翻了个身,不小心把床头的那一大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打到了地上。
阿香也不去捡。“那袋……袋子破……破了。”
我还是盯着那个箱子。“这箱子又重,又装不了多少东西,像个烟盒子。”
“不……不是香烟。”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咬着嘴唇又说:“根哥,我要……要睡了,你……你也别坐……坐久了,凉。”
我能感觉到她将下的泪水,眼睁睁地看着她转身进了律令的房间,然后把自己锁了起来。
我心一难受,想起强子有次和我说过一件事。他说:“哥,夜莺那场子里最近来了两个沙沙,其中一个还是个小结巴。”
我漫不经心地说:“灯泡?”
“不是,是卖雪茄的,大冬天的在场子里穿着高脖子棉旗袍,大雪茄盒子胸前挂着,刚好顶在奶子下面,把上面的小兔子全挤出来了,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养眼。”
我哦了一声。
他继续说:“最近王宽把她盯上了,约了她几次她不出,放出话来说要刮她的锅沿子。”
我笑笑说:“劝王宽也差不多些。”
“怎么差不多?他就是吃这行饭的……”后来强子在夜莺时还指了一下,叫看,但惊鸿一瞥只是个背影。
阿香到底怎么了?她是不是强子说的那个人?如果是,她怎么会在夜莺卖雪茄,她知不知道我在定安区扛旗?要是知道,她为什么不认我?王宽到底有没有欺负她……我把灯拉灭,在黑暗中点起了一根香烟……
日期:2011-05-27 12:11:30
年前我还偷偷地和她一起去看了次她哥律令,一想到这些我把大牙磨得咯咯作响。
那次相约的地点改到了西口广场。旗杆上红旗招展,旗杆下银白素净。我俩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我穿着一身纯黑色双排四金扣西装,没打领带,蹬着一双尖头短帮皮鞋;她穿着蓝条灰底大格子齐踝绒裙,高圆领白色碎花羊毛衫,外套咖啡深浅上下两色双兜夹克,一双小方头皮鞋调皮地露在外面,披散着头发,左边依旧别着蝴蝶发卡,眯眼一笑,哈出的白气在眼前氤氲,似真似幻,不分天上人间。
我问她吃饭了没有。
她笑得很媚。“都……都下午两……两点了。”
“哈。看我问的。那咱们先去给你哥买几本书带去好不好?”
她愣了下。“当……当然好。”
在路上我俩穿过一片街心花园,我看见里面长了一丛火红的梅花,用红砖镂空低围着,冬白中绽放燃烧。
她在梅前驻步,情不自禁地吟道:“白,白……白玉堂,堂,堂……堂前一枝……枝梅,为谁……谁零落为……为谁开……”
她念白玉堂三个字时我还以为她要念的是“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慢一想就知道是王安石的梅花诗。
她吟得吃力,说了前两句停了口。我望着梅丛,接着后面吟道:“唯有春风最相惜,一年一度一归来。”
这首诗不比王安石的另一首梅花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有名,知者不多,她“咦”了一声,可能是有感于我的博学多才,不禁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在漂亮的女人面前表现是男人的天性。“我从小就爱梅花,有几首梅花诗词是常背的。”
她情不自禁地走上一步,离我很近,我甚至闻见了她身上另一种有别于梅花的香味。她说:“再背……背一首我……我听好不好?”
我感慨世间的美好,淡淡一笑。“记不全了,好像还有“婵娟一种如冰雪,依倚春风笑野棠。”
她“哈”的一拍手。“前面还……还有六……六句呢?不,不记……记得了?这……这首《与微……微之同赋……赋梅花得香……香字三首》我,我……我不喜欢,梅花应是自……自傲,海……海棠有海……海棠的颜,颜……颜色好处,野,野……野海棠又怎么了?又招……招谁惹谁……谁了?”
我顺着她说:“好像小姐见到了丫鬟,有钱人见到了要饭的,你可以不理他,但这一笑就过于恶俗了。”
她遇见知音喜形于色。“对,对啊。”
我接着发挥。“若论梅花诗,再谈到格调上,王半山是敌不过陆放翁的。”
她大有知己之感。“青……青羊宫前锦,锦……锦江路,哎呀,我结……结巴的讨,讨……讨厌死了,后面……面的你来吧。”
我接着念道:“青羊宫前锦江路,曾为梅花醉十年。岂知今日寻香处,却是山阴雪夜船。”
她看着我满目的欣赏。“真难……难为你了,连……连这个也,也……也记得。”
我兴致勃发,她对我的称赞使我受用无穷。“何止,我还记得造物作梅花,毫发无疑问。楚人称芳兰,细看终不近。还有欲与梅为友,常忧不称渠。从今断火食,引水读仙书。还有江上梅花吐,山头霜月明……还有玄冥行令肃冰霜,墙角疏梅特地芳……还有老来爱酒剩狂癫,况复梅花到眼前……还有载酒房湖风日美,探梅喜折一枝新……”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