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头腾地站了起来，道：“你说话算数？”

　　朱哥道：“我还敢骗阿爸不成，我不怕你的棒棒、九齿钉耙、月牙铲啊？”
　　石老头搓着手，原地转了两圈，道：“兄弟，啊，不对，贤婿啊。国家怕不准生两个吧——没事，只要第一个姓石。超生的罚款我交。”这贤婿两字听得我打了鸡皮疙瘩，朱哥却非常镇定，接着道：“阿爸，这个你就别担心了，乡镇里生两个的多了。现在兰村管计划生育的李白那是我哥们。石莲，你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要孩子吗？我其实就是在思考这件事情哩，我一直想给阿爸留个香火，但又怕生一个出来不姓朱的话，我亲爸那里不好交代。现在我爸死了，我只有阿爸了，那就可以要了。不过话说回来，第二个儿子一定要姓朱啊。”

　　石老头热泪盈眶，点头道：“仁义啊，叫阿爸说什么好了？”
　　朱哥摆摆手道：“阿爸，别说什么了，我不能看着您断了香火。好了，我走了。”
　　石老头道：“阿爸送送你。”走到了车前。石老头道：“仁义啊，你告诉阿爸，你要马头庄那块地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说不谈这事吗？”
　　石老头摆摆手，表示就是要谈这事情，乡长就是乡长，在中国能领导十个人的都是人精，朱哥道：“阿爸，不是说了吗，做大我的蝴蝶兰养殖场。”
　　石老头道：“扯蛋。阿爸就帮不了你了。你需要这么大的地开花场吗？现在兰村花卉市场竞争这么激烈，你发这么大的成本，拆人家的房子去种花？那能赚几个钱？况且那些房子旁边的地本来就是种花的，你要你租不就行了？你是想搞房地产吧？我告诉你马头庄虽然到处是租房，但那些房子整体还是属于农业用地，这个红线是不能碰的，农业用地改成商业用地太难了。”
　　朱哥道：“我是真想搞房产，但我没有这么多的资本，玩不起。那是官二代或者温州那帮子化生子玩的。我就是搞新农业。你放心吧，我是带乡亲致富。地到手你就看得到的。”

　　石老头半信半疑，过了好久道：“你小心点。马头庄是欧阳家族的，前些年政策比较松，他们拼命盖房子，才有了你想要的那小块城中村。现在里面住的都是穷鬼，但背后房东欧阳家不好惹。我们全乡就两个大姓，我们石家还有欧阳家，他们是兰村大家族，也出了不少人物，最大的官在洋城做厅长了，兰村一个副书记欧阳广灵就是他家的，那是现管。你要他们的地盘那就是跟老虎斗。而且你别看这里面住的都是穷鬼，但有些穷鬼也很难缠，比如张子建，张子康两兄弟就是刺头，吸丨毒丨的，前段时间跟湖南帮火拼还断了好几个人的胳膊，也有些只能住在那儿的可怜人。仁义啊，阿爸劝你考虑清楚，这事不好搞。你就是捅一群鸟的窝，都要沾一身的鸟屎。”

　　朱哥笑道：“那没有办法。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买卖土地的都要考虑这么多？政府不是老讲吗？发展是硬道理，我就是硬道理代表，他要是硬不讲道理。我就告诉他们什么叫硬是最大的道理。什么刺头之类的，我出来混的时候，他还在吃奶了，明天我就放点风出去，看谁先跳。”
　　石老头不说话了，道：“你的雪铁龙呢？怎么开这破车出来了。”
　　朱哥道：“借给朋友了，他结婚。再说这依维柯是我第一辆车，我有感情。我们公司一个傻姑娘叫它伊拉克，我记得一辈子。”
　　石老头道：“哈哈，你快点给我生个孙子吧，你这么老的人了。”
　　朱哥搂过莲姐道：“马上就去办。我经验丰富。”
　　石老头笑了笑，表示听懂了这个谐音，道：“柴米，你也跟了仁义好多年了。你也快三十了吧，早点找个女人生一个吧。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在车上，我问朱哥：“你要地是搞房产吗？”
　　朱哥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道：“拿不到贷款，什么都搞不成。拿到了，什么都好搞。有了地，再搞什么都快。这叫地盘，从猴子到男人一辈子争的就是地盘。”
　　回办公室，老夏居然在擦朱总的皮鞋，镜子早就被弄得一尘不染了，朱哥道：“柴米你先回去吧。老夏，你跟我研究些事。”我居然落寞了两秒，老夏还真要注意。然后我欢快地提前下班了。
　　回家前又去了趟万科，想去在砍砍价格。一区，居然涨到六千五，十个小时涨了五百。我摸了摸我的信用卡，真想把它折断。工作了八年，居然交不起首付。眼看着又要交房租了，又要给老爸寄每个月的药费了，对了，刘芸的钱铁定没得还了，如果真要把这美女弄成老婆，看这个情形，还真得买个房子，否则就算老婆不嫌弃，孩子也要跟着受罪了。地产商，你奶奶的人民币收割机啊。我这么有道德感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转身去药店买了盒妈富隆。

　　刘芸正在看报纸，笑道：“柴米，曹操墓居然被房地产商给挖出来了，笑死了。里面居然还陪葬着两个女人的尸骨。你说会是谁？”
　　我看了看报纸，心中充满了凉意：曹操才两个女人，跟我柴米差不多啊？这么牛的人物啊，碰到地产商也不得安息。一代枭雄也斗不过拆迁办啊！
　　我突然想到，朱总人不怎么样，但干的活有前途啊！而且这厮说不定真能成事啊？做为他的老下级，我从不低估他的生存能力，就像我从不高估他的道德水平。但这个世界可能就属于道德恶劣生存力强的人的。如果我好好辅助一下他，帮他冲锋陷阵，那么他真可能成为了二流的教育企业家再加哪怕五流的房地产商。这时，我吃点他漏出来的剩菜，不也会活得很好吗？我突然激动了起来。
　　我对刘芸道：“走，去华美达再吃次日本菜去，上次约你时，我先吃过饭了，没吃到。”
　　刘芸欢呼道：“好啊，柴米，你太有品位了。”

　　我叼着一根牙签，冷眼笑道：“那是，就要用这高雅的蓝调精神度过这二胡一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