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3-31　00:14:36

　　（39）
　　去作协找李白时，李白正在给一个文艺小女生上课，我只好在教室外等他，看着李白抓着小女生的手道：“什么叫文学？文就是纹，纹就是花纹，也就是装饰品。清荷妹妹，我决定认真培养你。如果你掌握了文学这语言装饰品的诀窍，这一期《仙水文艺》封面文章就用你的。”
　　那妹妹抬着迷离的眼睛道：“真的吗？李老师，这是真的吗？我的文章能上封面吗？”
　　李白道：“现在你还不成熟，能不能成熟就要看你的学习态度了。嗯，我先教你一点现当代文学的精华吧，是我独门绝技，你不要外传。比如你文章里写了一句你被冰水呛到。这个地方你处理得就不好。”李白推了一下眼睛，把手很自然地搂在那个叫清荷的微露的肩膀上，道：““喝冰水呛到”这么个再普通不过的生活现象，我们完全可以美化它嘛？否则要文学干什么？所以，这一句话，文艺一点的写法是：“冰水在喉头激起涟漪”；再文艺一点的说法是：“冰水偏偏在喉头萦绕，激起一阵寒咳的涟漪”；这个还不算高明，我是这样帮你修改的：“然而冰水却偏偏在我那不发出一点声响的喉头缠绵萦绕，激起一阵无从压抑的寒咳涟漪。”清荷，你懂了吗？”。

　　清荷抬着迷茫又崇拜的眸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白弹了一下肩膀并不存在的灰尘，以赵忠祥在动物世界里雄狮发情的声调说道：“杨柳岸，千灯湖，子时，你的月亮我的心，清荷，你懂的。”
　　清荷娇憨道：“李老师，你好坏。”我马上咳嗽几声，李白回头一望道：“哈哈，柴米来了。清荷，这个是柴老师，在仙水才华仅次于我。柴米，等会张哥请客，约我们一起过去探讨一下通俗文学，我想你住的地方来我这也顺路，就叫你一起走。”
　　我笑道：“嗯，他也打了我电话。清荷同学。借你李老师过去谈谈文学，你没意见吧？我们几个文友都想跟入围了鲁迅文学奖的大师探讨一下写作，李白这样的艺术家应该是大家的老师。等我们学习完了，子时再还你怎么样啊。”
　　清荷嗲道：“啊，我能去吗？我也想探讨通俗文学啊。”
　　李白深沉地道：“不！你现在功力还不够，还不能跟我们平等对话，要多读点书，多向老师请教请教。这东西讲究功到自然成。我们文学会老张和老王正在争论孔子三月不知肉味，这肉到底是猪肉还是羊肉，你可以也写一篇小稿子议论一下，隔壁镇文学会还在展开李清照喝什么酒的争论，你也可以参战。进作协你还不到时候，但进作家青年协会还是可以的。”李白抛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夹着本《仙水文艺》，轻叹一声，紧缩眉头，像余秋雨一样郑重地走了。

　　我道：“李白大师，去哪里探讨通俗文学。”
　　李白道：“当然是天堂会所——在城一隅，夕阳西下，释放灵魂与肉体，既通俗又文学。”
　　张遥在水池里泡了一会，闭着眼睛道：“仁义啊，马头庄的事情处理得很不错啊，有礼有节还有力。”我心道，马头庄的活张部长也有份？不对，现在是张秘书。这局有点大啊，怎么没有听朱哥提起过。
　　张遥睁开眼睛分析道：“你们只动了几个出头鸟，没有在全村子嚣张，这有礼；把张子建那样的混混收拾了，很有力；你们没有碰马寡妇，给了他法院亲戚的面子，这很有节。看来，我的兄弟做事还是有谱的。”

　　朱哥拍了拍池子里的热水：“那都是四爷帮忙。还有这次柴米也表现得不错。所以今天我把他又带过来了。”
　　四爷道：“我们的人原来以为张子建一个练传统武术的没有什么杀伤力，没想到传统冷兵在街斗中有这么大的威力。差点吃了大亏，幸亏柴米那把假枪。知识分子就是知识分子，总能提供一些我们想不到的不要脸的办法。”
　　我无语道：“谢谢四爷夸奖。”
　　张遥笑道：“别说假枪，就是真枪把他干掉也就这么大的事，处理干净点挂个失踪人口就行了，他没有什么背景。柴米，我已经听说你的事了，哈哈，恭喜你终于踏进江湖了。也恭喜仁义收了个心腹，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以后要管理公办学校，就需要柴米这样能忽悠知识分子的人，总不能一出事就找四爷去公办学校打你的老师吧？”
　　四爷笑道：“我可不打老师，朱哥还真叫过我干这事，让我骑摩托车撞他们公司那个北师大的什么老师？我都没干——盗亦有道，我从小就尊重老师。”
　　我为老文擦了下汗，道：“张哥，难道我今天才算进了江湖吗？我怎么感觉进来好多年了。”

　　张遥道：“以前你那不叫混江湖，你那叫讨生活。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的人一辈子都只是在讨生活。”
　　我道：“有什么区别吗？”
　　张遥道：“区别大了。只要是人都有欲望，讨生活的人压制欲望，他们也想拥有多一些东西，但一做事就总是顾忌重重，患得患失，一辈子在犹犹豫豫中就过了，除了不断的自我安慰什么都没有；混江湖的，快意恩仇，喜欢的东西就动手去抢，虽然有时抢得到有时抢不到，但总会去分析抢东西的规则，并去努力。赢得概率大很多，而且至少老了也会有些回忆。”
　　李白带着牢骚道：“就像我在妇联一样，正准备抢三八红旗手的光荣称号，争取成为新中国第一个获此殊荣的男性。”
　　张遥忍笑道：“你别乱搞。宦海浮沉是很正常的事，千万别意气用事，跟组织耍脾气，那是找死。你不准备一辈子发避丨孕丨套吧。那就装装正经吧，我国政府不喜欢行为艺术家。等哥两年，等苏书记再坐稳点，把你弄回宣传系统也就一句话的事。”
　　李白冲上去啪的一口亲在张遥的脸上，张遥躲都躲不过去，李白道：“大哥，那苏书记什么时候关注我，你让我早日从乳酸回归蛋定吧。”
　　张遥笑道：“你这么不正经，谁都帮不了你。”
　　李白道：“其实我很正经的。只是全世界都在装正经，我只好装不正经。”
　　张遥苦着脸叱哆道：“那就要随波逐流，在哪个话语体系里就要遵守哪个话语体系的习惯于规矩。苏书记什么时候关注你你不要关系？你跟好队就行了，现在抢东西都要组团，既然让你进了团，就不会忘了你。你要相信我们这个团的发展前景，风物长宜放眼量——多的就不说了。”
　　张遥把手巾递给我，让我帮他擦背，这活以前都是李白干的。我受宠若惊又感觉很憋屈地接过手巾，张遥闭着眼睛，我笨手笨脚地把他的背擦红了，张遥舒服地哼了一声，回头盯着我道：“柴米，你现在算新进团了，我要多叮嘱几句。实话说你以前也跟我们泡过澡，但那时你只是跟帮，现在才是兄弟。你不是蠢人，但阅历还有些浅，还有些文人脾气，这些东西是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