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8-13 0:25:00
“江湖险恶,步步皆是血路,对这些纷争,官府常也无能为力。”何长顺大约想到许多案子上的纠葛,跟着叹了一声,浑不知这故事背后层层的牵连,包括与他自身相关的部分——那让他没齿难忘,至今还会从噩梦中惊醒的同僚血仇,其背后牵引者便是这位已死的年轻教主。他时常想,这件事的真相究竟如何,到底是何方盗匪害弟兄们白白牺牲?却不知以为将一生无解的答案,如今从毫不相干的李富口中吐出来了。
命途往往如此:许多时候,你以为自己知道,其实并不知道;而另一些时候,当你以为自己懵懂无觉或毫无关联时,纠葛的命运线已套上了咽喉。
李富偷眼看何长顺,他有些怕这位严肃的捕头,一直不敢正面同他照应,直到此刻,察觉他似软下来一些,才跟着点头,嘴里又低头呢喃,大意说自己不过孱弱的读书人,未涉江湖险恶,所知不详,师父也没再提过这事。
何长顺默然盯着茶盅,思索接下来的疑问,房内一时无声。
看着何长顺桌上那杯茶,迎香也陷入沉沉的思绪中。
骊思欢。
想到这个名字,迎香就觉脊柱上一阵抽紧,仿佛有人拿鞭子在她肩背上狠狠打下去,留下永不消退的痕迹。在凌家差点丧命骊思欢之手的经历至今犹在眼前,若非龙蒴及时出现,使神通击退他,自己怕早已像笙笙一般,被这狂人作践残杀。她后来想过,骊思欢此人很不寻常,其想法做派都非常人可为,对他来说,旁人似乎全无价值,如同案头的瓜果,想吃时切来吃了,不想吃也可切来玩耍,万般道理、善恶、礼教和规矩对他都毫无作用,只余肆意妄为的快活。他像一艘大船,在波涛上放肆驰骋,将迎面而来的风雨碾压得粉碎。
他肆意太久,终究遭遇致命的一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何况骊思欢所徜徉的那片大海根本就不存在——他以为自己追逐神通,就必将掌握神通,其实他根本没有握住那不可捉摸之物的丁点皮毛。
想起龙蒴谈笑间的阴冷压迫,想起他毫不费力地压制住骊思欢引以为傲的攻击,然后将粉碎的龙鳞打入他体内,再把这份大礼顺手送给罗环,不但罗环让报仇,更就此踏上他日后风云人生的第一步。命运,多年前苏公子被警示的命运难道不正在应验吗?龙蒴推动迎合这既定的命运……迎香突然感觉浑身发冷,这样的手段和心机,这样的胆魄和果决……
他曾是龙神陆英,神力吞天,翻云覆雨,甚至差点颠覆了整个天下人间的格局。后来他死了,是的,他死了,死掉的是龙神陆英,是带着那一身神力与尊荣的陆英;但他同时也还活着,以山鬼龙蒴的身份,如今他没有神力,没有威名,但他的神志,他的心灵,他对人对事的看法不管怎么改变,在他神魂的底层,他依然是陆英。
其实,某种意义上,陆英根本没有死。
其实,龙蒴和自己离得是那么远,远到她根本看不见,甚至无法想象的地方去。
她慢慢捂住脸,肩膀忍不住发抖,这时,一只手轻轻放到她肩上,从这只手上传过温暖的力量,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寒香。她不需回头,也知道这是谁的手,此处除了他,自己名义上的夫君,还有谁能够这样碰触她呢?
“无妨……”迎香抬头看着龙蒴,小声道:“外头天热,略有点乏了,夫君无需担心。”
龙蒴闻言微微一愣,迎香也一愣,突然想起这是自己初次唤他“夫君”,他倒是叫过自己好几次“娘子”了,想到此处,她又觉心里似甜似酸地动起来,勉力一笑,眼角隐隐有些刺痛。
龙蒴收回手,往房间中央瞥一眼,意思让她莫要分神,继续听。迎香赶忙拢住思绪,继续去看李富与何长顺,他们不知何时又说起来,只见李富摇头道:“……不知,全然不知,未听说过。”
“你师父出门前,不曾告知你他办何事去?”何长顺抚着下巴问道。
“不曾。”李富顿了顿,道:“师父出门总有他的计较,我这做徒儿的后生晚辈,亦不好多打探。”说完,他看着何长顺脸色,以为他不信自己所言,想想又道:“昨日……昨日师父也独自出门,不曾让我跟从呢。”
“哦?”何长顺眉毛挑起来,追问道:“你师父昨日也曾独自出门?”
“是。”
迎香心头一紧,大婶正是昨日身亡的,这时间可对上了。她忍不住又回过去琢磨李富之前的话,突然想起一事——按李富所言,刘真人曾与骊思欢面谈,两人为一事闹得不欢而散,骊思欢斥责刘真人所行的乃是邪术。
邪术?
连骊思欢这么刚愎极端的人,都将之称作邪术,这会是何等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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