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4-02　14:46:08

　　噩魇（4）
　　琦琦昏然醒过来，
　　“砰……砰”

　　突然，她看见一只恐怖的手掌贴在车窗上。她不禁往后一缩，失声大叫。
　　手掌皮肤松弛，灰白狰狞，蓦然缩回去后，出现一张非人的面孔，隔着玻璃咧开白森森的牙齿。
　　琦琦几乎骇晕，拉住韩彬颤声说：“……鬼……鬼……”
　　韩彬哈哈一笑，走下车，说：“他虽然叫‘鬼叔’但还是人，这里唯一的活人。”
　　这鬼模鬼样的人身材高大但佝偻，皮肤灰白，面孔肿胀变形，狭窄的眼缝中的瞳孔带着死灰一样的颜色，像一棵在沙漠中慢慢枯死的胡杨树。他裸露着牙床，口中含糊不清“嗬嗬”冲着琦琦笑。

　　“他是怎么啦？” 琦琦躲在韩彬身后，目不敢侧视。
　　“鬼叔！”韩彬甩开琦琦，搂抱那个人，说：“按照家谱排，他是我的叔公。一直在帮我看家，打整房屋。家里要有人才叫家，不然和一座坟墓有什么区别？”
　　三人沿着一条小路穿越密林上山。
　　鬼叔走在前方，拿着着手电筒，黄蒙蒙照亮一小块天地，将清冷黑蓝的世界分隔开。

　　琦琦贴着韩彬走，抬头看见天空紧实一块，黑沉沉地低压着树梢。她忽然发觉树林之中竟然听不到蚊虫的鸣鼓声，甚至没有风吹草木的动静，除了他们以外似乎再无其它活物。四周怪异地起了一层黑雾，随着人的移动在周围飘荡，她心中顿时有说不出的害怕。
　　他们渐渐爬高，路面尽是枯枝碎石，走在上面，窸窸窣窣，有种空洞的凄美。
　　突然间，眼前豁然一明，走出丛林，琦琦看见了完整的天空。原来下车时，他们是在一个迷雾憧憧的山谷中，此刻来到半山腰，已是清明之地。
　　前方是一块平地，方圆几亩，一座庭院立在当中透出点点灯火，四周轻雾笼罩。

　　空地上有长草野花，在风雾中摇动，屋院有种说不出的孤寂，很像传说中荒野之上的幽灵古堡，琦琦心下骇然，几乎丧失靠近它的勇气，但见鬼叔和韩彬走过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从庭院前跨门而入，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回头一望，却只见草地一片惨白，显得远方的树林越发漆黑狰狞。
　　庄园很大，房间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庭院中空，一棵古榕盘踞生长，将灯光遮挡不少，稀稀落落的光斑洒满一地，枝丫摆动，暗影跳跃。
　　屋内空旷，阴凉，有着十分奇怪的装饰。华丽的石材铺地，刺绣屏风立门，四壁挂满山水字画，摆放着古瓷瓶、檀木柜子，铺有精美的提花地毯……风格竟是中西混合，虽然奢贵异常，但极其不搭调。
　　二楼的平台上有一间玻璃搭顶的餐厅，灯火通明，饭桌上鸡、鸭、鱼，酒水俱全，热气腾腾。

　　“鬼叔变幻出的一些山毛野菜，随便填肚子了。”韩彬招呼琦琦坐下，打开一瓶红酒。
　　琦琦早饿了，看见晚餐如此丰盛，更是饥肠寡肚，正打算立刻动口，却听到他这样一说，让她脑中却突然冒出各种惊悚的画面，雪白的餐盘中的美味是蛇虫肉蛆，鸡汤之中蓦然漂浮出森森白骨……恶心的感觉强烈冲击她的神经，让她呆立不动，拼命强忍着不敢再想象下去。
　　“你居然被吓到？”　韩彬欣赏着琦琦惨白的脸色，说：“这园子建了好了七八年，莫看现在有些破败，当时却是我家人气最旺盛的地方，流水席常开，村子里的男女老少来来往往，亲朋好友高座畅饮好不热闹……”他凝神遥想，似乎在回忆过去。
　　琦琦问：“他们现在呢？”
　　“没火化的都埋了，活人变成死人，整个村子就是一座坟场。”韩彬叹气说：“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无论如何发迹、昌盛，在死神面前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灰尘。”

　　他的话虽然吓人，但也解释了这里为什么冷清。琦琦松了一口气，为韩彬倒了红酒，抬起酒杯对他说：“来！我陪你一起喝吧！”
　　韩彬点点头，同她一饮而尽。
　　好酒、美食、明亮的灯光和奢华的环境，让琦琦的心情渐渐暖和。 “这里树木茂密，空气清新，白天风景肯定很好，站在阳台上，应该可以望见远处的湖水吧？你的庄园叫什么名字？”
　　“流云山庄。” 韩彬指了指窗外。只见黝黑的山坳中飘荡雾，行云流水一般笼罩着这座楼房。琦琦赞叹说：“景象真是名副其实。你看，雾里面好像还有点点光亮，象星星一样。”
　　韩彬说：“那是死人身上的磷气散发出的鬼火，白天看不见，只有在黑夜才显出灿烂。”
　　琦琦顿时有些恶心，夹了一筷子鸡柳正准备送到嘴里，闻言立刻吃不下去。她有些咒怨这偏僻的鬼地方，处处充满腐败的味道和骇人的情景。
　　韩彬说：“死灵最纯净，失去肉体化为这一点空无的光亮，寄托着未泯的精神自由飘荡，随意四处去流浪，好过被禁锢在庸俗的躯壳内……”

　　“莫说了，好恐怖！”琦琦缩紧身子，环顾四周黑暗，那里仿佛真的传来鬼哭声，呻吟呢喃，哀号索命。
　　月色轻轻包围人间，庄园中恍若阴界。
　　“你放心！世界上不存在真实的鬼。” 韩彬优雅地举杯和虚无的鬼魂共饮，他靠过来，拉起琦琦的手，轻轻玩着她修长指头上尖细的指甲，在她耳边轻轻说：“ 我们只害怕别人诡秘的心，恐惧自己无尽的欲望。”
　　灯光下，韩彬的眼珠有些凸出，布满血丝，目光尖刻。
　　他点燃一支香烟。“卡塔！”阖上打火机。通红的烟头离琦琦忽远忽近。“阴阳隔成层纸，人心隔肚皮。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处特别的空间，藏匿着凶煞的邪念。一个谎言，一段感情都可以杀人。”
　　他将烟雾喷向琦琦，在靓丽的五官前化开，漫不经心地说：“从前有一个女孩，在读初二的时候，她们班上的小男生突然自杀，在深夜吊死在宿舍卫生间门口，迎风摆动，僵硬的手中拿着一封信，据说是写给女孩的绝笔。一封来自阴间的情书，写了什么精彩内容？至死爱着她，要在地下等她？是不是？”
　　“啊……” 琦琦骇然吃惊。“你说什么？”
　　韩彬并不理会她惊恐的表情。“据说未发育成熟的人，眼球体的神经连接十分脆弱，在上吊后会直接蹦出，垂挂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