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8-19 15:09:00
　　迎香一惊，往门口看去，是来做香的客人？此刻时候尚早，谁这般急着上门呢？刚想到此，只听得门外有人高声道：“龙公子，龙娘子，请快开门，捕头遣我来请两位赶紧过去！”
　　这声音好生熟悉，是……是周捕快？发生何事？
　　迎香一怔，赶紧往门上去，西厢房那里的动静却比她更迅捷，龙蒴闪身出来，两步赶到她前边，伸手打开了大门。
　　周捕快拿着还在滴水的伞，气喘吁吁站在门口，脸上神色焦急，看两人过来，赶紧道：“大清早的就来叨扰，实在对不住，但事情有变，何捕头让我请二位往县衙去。”

　　“何兄么？”龙蒴似乎并不意外，表情如常，问道：“可是李富那里出了状况？”
　　“哎，唉……”周捕快一顿，跟着重重点头，“龙兄高明，确是那李富有事。昨日咱们不刚去城南同他谈过吗？今天天不亮他就往县衙来了，也不打伞，一身淋得透湿，趔趔趄趄，恍恍惚惚，跪在门口又哭又喊，说他杀了人，来报官偿命！”
　　“啊？！”迎香闻言大惊，李富去县衙投案？他杀了谁，莫不是……莫不是他师父？她心头乱跳，猛然生出不祥的预感，忍不住追问：“周大哥，难道是刘真人……没了？”
　　“大约是没了。”周捕快脸色沉重，四下看了一圈，才压低声音道：“李富说他杀了自个儿师父。”
　　昨夜到此刻，雨一直没有真正停过，此刻小了许多，仍有丝丝缕缕雨雾弥散，毫针似地洒下来。北边天眼见着又黑了一块，估计很快还有大雨。龙蒴沉吟片刻，说此事不宜多谈，先往县衙去，见了李富和何兄再作计较。

　　周捕快也是此意，即刻点头应和，带两人出发。
　　此番是迎香第二次来县衙，因听过李富的事，心里颇为忐忑，同样寂静的县衙似乎比上回显得更肃穆、更深沉，隐隐透出血光和杀气。上回拜访，吴大人带来了轻歌曼舞，熏香珠玉，李大人笑语晏晏，用心逢迎，席面上推杯换盏，和乐融融。而此刻，那些都像一层纱，被血腥凶案揭过去了，县衙露出它真正的样子——严苛、冷肃，不容辩驳。
　　跨过门槛时，迎香鼻端似乎嗅到奇异芬芳，层层叠叠的血与谋划在时间中沉淀，加入一声无奈，两眼不甘，三心计较，四野里真金白银的财富，五指间翻云覆雨的权谋……最后融合成难以言说，却无处不在的味道。这味道从市井街巷里，从每个人身上，从每一户人家里萃取提炼出来，被放大，被凸显，被密密实实染在县衙、省府……甚至遥远遥远的宫阙上，在不经意的瞬间侵扰人鼻端，有些人警醒间便嗅到了，但更多人浑然不觉，他们满身满眼都是这样的味道，如同鱼游在水里，却不知自己在水里。

　　走过前庭，绕过弯曲的抄手游廊，迎香随周捕快前进，他一路似乎还絮絮说了些话，她却都没听进去，心里七上八下，眼睛四处游移，仿佛这院子里藏着许多鬼鬼祟祟的影子，会在突然之间跳出来。
　　终于，三人走入后院的一处偏厅里，何长顺正背着他们看桌上的册子，听得门响，回头招呼道：“龙兄来了啊。”
　　龙蒴扫过他的脸，疲惫中带着苍白，眼下也隐隐带着青色，显然未曾休息好，关切道：“何兄昨夜不曾歇息么？面色看着很有些憔悴。”
　　“唔……昨夜大雨，城西有处塌了，着人修葺，忙了半夜，回来没睡多会儿，李富又……”说到此处，何长顺顿住，转头看向内室，压低声音道：“李富刚睡下了。”
　　“怎的？他不是来报官偿命么？他真杀了刘真人？”迎香只觉心头那面鼓敲得连声响，憋不住便问了出来。
　　何长顺看她一眼，摇了摇头，“他似乎受了极大刺激，看上去神智混乱，满口胡言，来衙门里也不肯好好说话，一副寻死觅活的模样，李大人已派人去城南驿馆查看，他这头……尚不可断定杀了人，因此吩咐人熬了药来给他灌下，让他睡一阵，也是把人扣住，待他醒后平静点，这边事情也查清了，再做处置。”
　　原来如此。迎香暗暗叹息，心里隐隐盼着一切都是误会，其实刘真人没有死，李富也不曾杀人……
　　几人又低声谈两句，周捕快带弟兄来看着内房的李富，何长顺领龙蒴和迎香出去，另找间偏厅坐下详谈。说话间，龙蒴问他为何要找自己再过来，此事毕竟是官府营生，我等草民插手，怕是多有不便。
　　何长顺一怔，低头想了片刻，缓缓道：“不怕龙兄笑话，我心底里总觉着……此事并非纯然的官府营生，怕还有，还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诡道在其中。”
　　“此话怎讲？”龙蒴喝口茶，貌似不经心地问。
　　“这……”何长顺来不及说明，只听门外传来周捕快的声音。
　　“捕头请来看，他们回来了，那个刘真人，当真，当真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