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东宁冷笑着,不搭腔。小吴也终于明白过来,胡东宁是在刁难他。胡东宁跟以前不一样,不是以前那个世故、甚至有点讨好他的副处长。
“那,我找你们处长汇报汇报。”小吴的态度也强硬起来。
胡东宁把单子递还给他。
“你去汇报吧,看处长怎么安排。”胡东宁说,这会儿才不在乎小吴的威胁呢,哼,找处长就处长呗,他倒要看看处长怎么解释。
小吴还想说点什么,可他还是费了不少劲儿,忍住了,他接过单子,气呼呼的站起来,走了。办公室里,老朱这会儿还在,他从报纸上抬起眼睛,瞅着胡东宁,笑笑。
“怎么啦?”胡东宁问他。
“没怎么。”他回答胡东宁。
“没怎么?没怎么,你干嘛那么笑?”
“我笑了么?”他倒想不承认了,“哦,我笑,是因为我突然发现,我有点佩服你。”
“佩服我?佩服我什么呀,”
“佩服你有个性。”他说。
“有个性?我有个性?”
“是,你有个性,你确实有个性,唉,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他叹着气,摇着头,目光又回到了报纸上,显然,他不想再跟胡东宁对话下去。
日期:2011-7-12 9:56:00
大概到了下午四点钟,胡东宁的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中午他趴在桌子上想休息一会儿,但根本不行,他还是那个老毛病,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还是那行字,于是,又全身颤抖,不得不又睁开眼睛。他寻思着,他是不是该去看看医生,至少去要几片安眠药,老是现在这个状况,可真是受不了。就在他寻思的这阵儿功夫,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处长,他让胡东宁去他办公室一趟。
处长的门是虚掩着,他敲敲门,听到处长应声,胡东宁才推门进去。看见是胡东宁,处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堆起了笑容。
“你好,你好。”他说,伸出双手来跟胡东宁握手,他太热情了,倒好像他们有二十年没见面了。可他越是这样,胡东宁越是觉得毛骨悚然。
胡东宁也伸出双手和他握了握。
“坐,坐。”处长招呼胡东宁坐下。胡东宁坐下来了,他才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胡东宁竭力活动活动脸上的肌肉,想挤出点笑容,然后,他才开口。
“处长找我有什么吩咐?”他问,语调也是竭尽全力显得柔和、绵软。
处长又夸张的笑起来。
“呃,呃,我怎么敢吩咐您呢,”他客气的摇着手。
胡东宁继续陪着笑。
“处长您怎么不能吩咐我呢,我是您的兵啊,”胡东宁说。
处长哈哈笑了两声。
“你马上就不是了。”他说。
“您,您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处长仰着头笑,他说:“什么意思?哈哈,意思是你就要被提拔了。”
有一阵子,胡东宁以为处长说的是真话,没跟他开玩笑,但偶然瞥到处长嘴角的一丝狡黠,胡东宁明白过来,处长是在戏弄他。
“不会,不会,”胡东宁连忙说,“我何德何能,怎么会提拔我呢。”
“我还以为你被提拔了呢,”处长还是向胡东宁陪着笑。
“处长您就别开我玩笑了,”胡东宁说。
处长又笑了两声,突然,他把脸沉下来了。
“这么说,你还没有被提拔?”他问,脸黑得像用了三十年的炒菜锅。
“没有,没有,”胡东宁谦虚的说,他还没搞清楚处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有以退为进,跟他打哈哈。
“既然你还没有被提拔,那么,你还是我的兵啦?”
“当然啦,当然。”胡东宁说。
“既然你还是我的兵,那么,你就给我老实点,少翘尾巴。”他冷冷的说。
胡东宁还想再说点什么,他打断了胡东宁。
“你出去吧。”他说。
胡东宁缓缓的站起身,他意识过来,处长这是在故意捉弄他,就为了小吴的那几台计算机呀。他张开口,想解释两句,不巧,手机响了,是老婆于红的电话。他挂了电话,可电话马上又执著的响了起来。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接通了电话。
“毛毛,毛毛啊,我的毛毛,”老婆在手机那头哭喊。
胡东宁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毛毛?毛毛怎么啦?”他也大喊。
“毛毛,毛毛他从桥上摔下去了。毛毛啊,我的毛毛。”
日期:2011-7-12 12:31:00
第二章
胡东宁到达现场时,他的儿子,毛毛的身上已经盖了块白布单。胡东宁能看到,白布下面,儿子那小小的身躯卷缩着,周围还有点血迹,白布没能盖住。我的儿子呀,我的仅仅五岁的儿子。他慢慢蹲了下来,浑身抖颤个不停。但他竭力稳住神儿,手慢慢伸向盖在儿子脸上的布单。旁边的一个丨警丨察扶了胡东宁一把,否则,胡东宁大概会歪倒。
毛毛稚嫩的脸上满是血污,他的眼睛圆睁着,似乎在诧异,怎么会遭到这样的飞来横祸。胡东宁的手伸向他的眼睛,一个一个捋着,让他的一双眼睛闭上。然后,胡东宁的手怎么也离不开他的小脸。旁边的丨警丨察轻轻扯了胡东宁一下,胡东宁转过头瞧着他,他冲胡东宁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胡东宁不知道他是啥意思,还傻傻的瞧着他。
“节哀,节哀。”他说,他挪开胡东宁挨在儿子脸上的手,又在儿子脸上盖好布单。
他扶胡东宁站了起来。这时,胡东宁看见离儿子五米远的另一块白布单,那块布单下面的人,体积要大得多。胡东宁走过去,他倒要看看那人究竟长得是什么摸样,他怎么能那么狠心,把五岁的小孩子从过街天桥上扔下来。
丨警丨察似乎也不反对。
说实话,揭开布单之前,胡东宁对布单下面的人形之物恨之入骨,恨不得拿锤子把他的每块骨头都捣碎,即使明明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揭开布单,胡东宁看见的是一张瘦削、憔悴的脸,头发乱蓬蓬的,似乎刚从战场上恶战归来,这会儿才得到休息的机会。他倒安稳的闭着双眼,丝毫不在乎满头的血迹。
“你认识他吗?”跟着胡东宁的丨警丨察问。
胡东宁摇着头。
“你再看看,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那个丨警丨察还不甘心。
胡东宁又仔细看了看。
“没见过。”他说,声音嘶哑。
丨警丨察有点失望,他把布单盖上。天桥上、路边的警戒线外,挤满了人,丨警丨察大概不想让这么多人看见布单下的景象。
“他是谁?”胡东宁问。
“他身上带着身份证,他叫田继财。”
“田继财,”胡东宁重复着这个名字。
“你听说过这个名字么?”丨警丨察问。
“没有。”
丨警丨察更失望了。
“他为什么呀?”胡东宁问丨警丨察。
“嗯?”
“他究竟为什么把我儿子从天桥上摔下来?”胡东宁问。
丨警丨察没有立刻回答。他瞧了瞧胡东宁。
“正在调查,还没有弄清楚。”丨警丨察说。
究竟为什么呀,孩子究竟有什么错啊,他下这么狠的手。想自杀就自己往下跳啊,干嘛要牵连孩子,把孩子扔下来,然后,自己再跳下来,摔死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呀。盖上布单,胡东宁的恨意又涌了上来,胡东宁想冲上去,狠跺他几脚。丨警丨察大概看出来胡东宁的企图,他拽住了胡东宁。
“到车上休息一会儿吧。”他说。
可胡东宁还是按捺不住。
“别破坏现场,还没有照相呢。”丨警丨察的口气严厉了。
胡东宁这才老实一点儿。胡东宁跟着他,磕磕绊绊的上了一辆警车。于红坐在后排,旁边有个她的姐妹在安慰她。于红看见胡东宁,又开始哭喊起来。
“怨我呀,怨我。”她说,“我当时要是抱紧我的毛毛,不让那个人抢过去,就好了。怨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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