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目击证人并不支持胡东宁的观点。那虽是个阴冷的早晨，墓园里人烟稀少，但还是有人看见了于红跳湖的全过程。那人是墓园的看守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根据他的叙述，他亲眼看见，于红先迈出一条腿，像跨栏似的跨进到空气中，然后，直直的落进湖里，他想去救时，根本就来不及。于红做这些动作时，相当干净利落，丝毫也不犹豫。

　　“干净利落？”胡东宁问。
　　许警官苦笑了一下，碰巧，他也负责于红这个案子，他和胡东宁是老相识了。
　　“那个看门的老头是这么说的，”许警官说，“或者，不是他的原话，他的原话好像是，呃，嗯，沉着冷静。反正，他就是那么个意思。”
　　“沉着冷静？”胡东宁又问。
　　这回，许警官没有再接胡东宁的话茬，他怕胡东宁抓住他说的每个词儿，问个不停。

　　胡东宁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瞧着许警官。
　　“那个看门的老头儿靠得住吗？”胡东宁说。
　　“应该靠得住。”
　　“应该？”
　　“那个老头六十多岁了，在这个墓园守了十年的门，那天早上，他只是在门房周围转悠，虽然他看见了全过程，但他是在山下看到的，他根本没有上山，附近小卖部的人能证明这点。”许警官说。

　　“小卖部的人看见于红落水的过程吗？”胡东宁问。
　　“那倒没有，她正在收拾货物，没往山上瞧。但她看见，守门人一直在门房外面坐着。”
　　“她既然在收拾货物，怎么能注意到守门人一直就坐在门房外面呢？”
　　许警官耸了耸肩。
　　“于红落水后，是守门人第一时间找人去营救的。”许警官说。

　　许警官的意思很明显，这个守门人是没问题的，靠得住的。
　　“山上还有别的人吗？”
　　“没有，目前发现没有，那个早晨天气不太好，没有人去。”
　　胡东宁沉默了。
　　“再说啦，那个老头儿亲眼目击了全过程，是，呃，是你爱人自己跳进湖里的，你爱人周围没有任何人，她也不像是不小心掉进湖里的。”许警官说。
　　胡东宁想了一会儿。

　　“也许，那个老头儿有同党，”胡东宁说。
　　许警官又苦笑了一下。
　　“同党？咳，动机呢，那个老头儿和他的同党动机是什么？为财么？可于红包里的东西一样也不缺呀，为色？嗯，似乎也不是那样。”许警官说，他倒也理解胡东宁的多疑，但同时，他也觉得非常可笑。
　　胡东宁直楞楞的瞪着他。
　　“动机？摔死我儿子的那个姓田的，他的动机是什么？”他问许警官。
　　这下，许警官语塞了。

　　日期：2011-8-20 7:25:00
　　“反正，我就是不相信，我老婆是自杀。”胡东宁说。
　　许警官无可奈何的笑笑。
　　“尽管，我老婆写了遗书，我也不相信她是自杀。”胡东宁又说。
　　许警官的眼睛睁大了。

　　“遗书？她写了遗书？”许警官问。
　　“是，她写了遗书。”
　　“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这事？”
　　胡东宁瞥了一眼警官。
　　“为什么没有跟你说这事，因为，你没有问。”胡东宁说。
　　许警官不满意了。
　　“我虽然没有问，但这是个关键细节，你也应该主动跟我说。”许警官说。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关键的。”胡东宁说。
　　“遗书！这难道还不关键吗？这更说明，她是自杀。”
　　胡东宁并不这么认为。
　　“她是写了遗书，但写完遗书，她改变主意了。”胡东宁说。
　　“改变主意了？你怎么知道，她改变主意了？”
　　胡东宁长叹了一口气。

　　“那天早晨，我劝了她。”胡东宁说。
　　“你劝了她？”
　　“是啊，我劝了她。她答应我，不再想不开，至少，那天不会想不开。”胡东宁说。
　　“她答应你了？”
　　“答应我了。”
　　许警官点了根烟，抽了几口。

　　“要这么说，嗯，也许，她的确并不想自杀。”许警官说。
　　胡东宁瞧着警官。
　　“是吧，你也同意我的观点了，”胡东宁说。
　　“你想啊，如果她真是想求死，她写了遗书，她不会事前让你知道。你要是知道她写了遗书，你怎么也得劝阻她呀。”许警官说。
　　胡东宁的脑袋垂了下来。

　　“她并没有主动让我知道她写了遗书。”胡东宁说。
　　“那你是无意中发现了遗书？”
　　胡东宁摇了摇头。
　　“事实上，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见遗书一眼。”胡东宁说。
　　许警官有点不明白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有遗书的？”他问。
　　“于红告诉我的。”

　　“咳，这不就得了么，还不是她主动告诉你，她写了遗书。”
　　胡东宁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抬起来头，望着许警官。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想听听你的意见。”胡东宁说。
　　许警官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可以嘲笑我，你也可以说我神经失常了。”胡东宁说。
　　许警官笑笑。
　　“我不会嘲笑你，你是堂堂的处长，我怎么敢嘲笑你。”许警官说，“你看起来也完全不像神经失常。”

　　胡东宁却对许警官的奉承无动于衷。
　　“别这么早下结论，听我跟你说完你再下结论。”胡东宁说。
　　“好的，你说。”
　　胡东宁掏了根烟，递给许警官，许警官摆摆手。
　　“我不抽了，我刚扔。”许警官说。

　　胡东宁点着了手中的烟，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来，然后，他瞧着许警官，许警官有任何表情变化，他都不想放过。
　　“事实上，于红出事的那天凌晨，我就知道了。”胡东宁说。
　　“知道了？知道什么？”
　　“知道于红那天会出事。”
　　许警官笑了笑。

　　“是吗？你是怎么知道的？”许警官问。
　　日期：2011-8-21 10:13:00
　　许警官笑了笑。
　　“是吗？你是怎么知道的？”许警官问。
　　胡东宁又吸了一大口烟。
　　“从梦里。”胡东宁说。

　　“什么？从梦里？”
　　胡东宁苦笑起来。
　　“怎么样，你该怀疑我精神失常了，对吧，”胡东宁说。
　　“没有，没有，你继续往下说，”
　　胡东宁就继续往下说，他盯着许警官，眼睛一眨也不眨。
　　“那天凌晨，我不光知道于红会出事，而且，我还知道，于红会在那个湖里出事。”胡东宁继续说。

　　“是吗？”许警官问。
　　“是的。”胡东宁说，他做了肯定的回答。
　　“她会在那个湖里出事，你也是从梦里知道的？”许警官又问一遍，他的嘴角流露了一丝笑。
　　“是的，也是从梦里知道的。”
　　“你的梦倒是很不简单呀。”
　　“是啊，很不简单。”胡东宁说，他叹了口气。
　　但作为警官的职业本能，许警官更关心细节。

　　“你是怎么梦到的？你梦到了那个场景？”许警官问。
　　胡东宁摇摇头。
　　“不是。”胡东宁说。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知道于红会在那个湖里出事？”
　　“字。”胡东宁说。
　　“字？”

　　“是啊，字，我梦到了一行字。”
　　许警官更震惊了。
　　“一行什么字？”他问。
　　胡东宁就把他梦到的那行字一字一字地说出来。
　　许警官也认真瞧着胡东宁，他也在观察胡东宁。

　　“你怎么看？”胡东宁问他。
　　这个，许警官不好回答。
　　“是不是觉得我神经有点不正常？”胡东宁问。
　　这一次，许警官没有否认。
　　“或者，认为我撒了谎？”胡东宁又问。

　　许警官也没有接腔。
　　“我是不是神经不正常，这我没有发言权，得你们来评价。往往一些神经不正常的家伙，总觉得自己神经特别正常。我能向你保证的是，我绝对没有说谎。”胡东宁说。
　　许警官沉默着。
　　“还有一件事，我也得跟你说说。”胡东宁说。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