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一看,脸旁的头发已经湿透,不知是泪还是汗,水莲发现自己的双手犹自高举在枕畔,像一个投降的姿势,难怪这一夜睡得是这么累的,看看表,已经将近十点,才披衣下床,水仙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水莲,我在楼下呢。”
“这么早?我刚起来。”
水仙犹豫了一下:“那我不上去了,就在这等你吧。”
水莲有些为难:“我还没收拾完,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要不你先上来?楼下很冷呢。”
水仙沉吟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不一会便上了楼来,穿着一件飞行员皮夹克,靛蓝的窄脚牛仔裤把一双腿衬托的无比优美,白毛衣,白帽子,白色的细高跟踝靴,长长的卷发随意从帽下流泻下来,水仙一进门便略略皱了皱眉,水莲忙打开窗户,把隔夜的睡眠空气放了出去。
水莲随意的看了看水仙的箱子:“你这些衣服都不用带,花南热的很,有几条连衣裙就足够了,最多再带些短裤背心,内衣之类的。”
水莲依言重新检点了行李,又拿出夏天常穿的一些衣服放进去,没有几件,衣服又薄,箱子倒空出一大块,水仙又说:“没关系,少带一些也好,到那边去买也方便,这里还没上夏装,要买也来不及了。”说完又去按水莲的箱子:“你这箱子不好,里面没有骨子,上了飞机很容易扔坏的。”水莲有些尴尬,这样的箱子在街边的市场只需要几十块钱,哪里会有什么支撑用的骨子?水仙却没在意,挥了挥手:“先装吧,下午我们去买个新的。”水莲推辞道:“凑合用吧,没那么容易摔坏,可以在外面捆两道背包带。”水仙笑了,有些亲昵的拍了拍水莲的背,轻声说:“咳,那哪行啊,下午姐带你去买个好的。”
因为不敢让水仙多等,水莲加快了整理行李的速度,没过四十分钟,她们已经坐到了水仙开来的汽车里,一路向商场开去,水莲看着水仙细白的手指优雅的握着方向盘,方向盘正中央像田字格一样的车标大的有些霸气,便没话找话:“只开几天而已,你干吗还租这么好的车?”
水仙笑了,轻声说:“习惯了,开差一点的别扭。”说完又看了水莲一眼,解释道:“再说好车安全,保险一点,坐着也舒服。”
水莲便附和着点点头,没想起怎么回答。
到了商场,没着急买箱子,姐妹俩先随意的逛了逛,经过一个铺位,水仙扫了一眼便走了进去,这个牌子水莲认识,普普通通的一条格子围巾要卖到几千块钱,以前蒋岩买过一条“余单货”给自己。水仙在里面随意的看着,售货员都在围着她看,没人理会水莲,水莲却反而觉得自在些,在一边静立着等。右手边上挂着的一件皮夹克吸引了她的视线,和水仙身上的一模一样,水莲便走过去看,翻了翻价签,手似乎被烫到——几乎是自己一年的工资。水仙也发现了这件大衣,笑着过来,随意从架子上拎下,比在自己身上穿的这件旁边,说:“这边也上架这夹克了,还是新款?我是在香港买的,比这边早不少,不过南边一直没机会穿。”说完也翻价签看,皱眉道:“贵了,这边没折扣的。”面对奢侈品,抱怨不打折的总是有钱人,连说“还算便宜的”却往往说过就会放下转身走人。
放下皮衣,水仙又看上了一旁展台上铺的极好看的粉色格子大披肩,信手拽了过来,三绕两绕包在身上,浅浅的粉色说不出的高雅,水仙呐呐自语:“我好像有这么一条,放哪里了?”说完又对着侍立一旁的男孩说:“我都忘了买过没有了。”男孩子很机灵,说:“还有别的颜色,您可以过这边看看。”说着快步找来一条一模一样的,不过是浅灰的底色。水仙接过来,转身走来披在水莲身上,退后几步细细端详,水莲有些尴尬,水仙却说:“不错,好看。”说完连同自己身上的一起扯下来交给男孩:“两个都要。”
签卡时水莲在一旁扫了一眼数字,心里暗暗自语:两条披肩如果再加水莲身上的夹克,已经够买半辆当时自己和蒋岩一直心心念念小汽车。水仙挽着袋子,亲亲热热的和水莲商量:“到了花南容我找找,如果我买过这条粉的,新的这条就归你,我要灰的这条,如果没买过,你就带这个灰的,行吧。”水莲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于是说了一句:“谢谢。”水仙却笑说了一声:“咳。”然后轻轻挽住水莲的胳膊:“跟姐还客气。”
只这一句,水莲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潮湿。
透过玻璃往外看去,街道上的风把行人吹的攥紧了领口快步奔走着,商场里却温暖舒适,低低的音乐和柔美的灯光,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春天。
……
当天晚上在宾馆里,水仙又给水莲要了一套单独的房间,水莲见水仙住的是套房,外间犹有另一个卧室,本想说“不要浪费,一起合住一晚就可以”,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洗过澡,水莲换上自己的睡衣,原是挑了不常穿的一套簇新的带了出来,此刻穿了坐在这房间里却显得寒碜的要命,禁不得推敲的所谓“真丝面料”被灯光一照,原本玉色的娇嫩变得灰扑扑的,深深的折痕遍布全身,散发着樟脑球的味道。水莲说不上为什么忽然很低落,于是早早钻进被窝睡去。
初还睡得格外安稳,凌晨左右却清醒过来,翻来覆去好一会,再也不能睡了,于是起来。有些冷,裹了被子站在临街的窗口看,路灯照耀下的路面非常宽阔而宁静,坐着瞧了瞧,实在没有什么趣味,于是开了屋里的灯,打算看一会电视,一转头却结结实实骇了一跳,惊得差点一下坐到地上。
窗帘没有拉好,在大玻璃窗前裂开老大的一条缝隙,缝隙中央是一张脸,是甄素芬在盯着自己,水莲惊得几乎发不出声音,连连向后退去,那脸也渐渐开始往黑暗中隐去,水莲忽的觉得奇怪,定了定神,硬着头皮走过去细看,哪里是什么甄素芬,是水莲自己的脸,靠了屋里的反光,倒影在玻璃的上面。水莲暗骂自己发神经,忙把窗帘拉好,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到处都是彩条和雪花,播了很久才出现一个人形,转过脸来,却是虞贵武,照例喷着酒气满脸通红的问自己:“小王八蛋,你怎么还用你老子给你出气!窝囊!窝囊废!”
水莲惊叫了一声醒来,一下子从床边跌落到地板上,天已经微亮,她的后背冰凉,廉价的丝绸睡衣已经揉成了一团“烂纸”。
……
日期:2011-7-28 14:31:00
水仙对着在一旁连连打哈欠的水莲问道:“怎么,没睡好?”水莲点点头,不愿再提昨晚的噩梦,只敷衍道:“换了地方有些睡不着。”
头等舱的候机室里到处都是器宇轩昂的男士,水莲觉得有些窘窘的不安,不断有欣赏或惊艳的目光射向水仙,水仙却恍若不觉。
生平第一次坐飞机,而且是头等舱,这在水莲心里留下了很久的错觉,当后来她独自坐经济舱去其他地方时才惊讶的发现,原来经济舱的意思首先便经济在空间上,所以空间总是昂贵的,无论在地面,还是在空中。水莲在三个小时的旅程中睡得很香甜,家乡和花南便在双眼一闭一睁之间很快便到达了,从这一点上来说,也类似于当一口气再也不来时,魂魄前往安身之所的那一段旅行。
下了飞机,还未出机场,水莲便嗅出了空气中的水气,毛孔仿佛瞬间便柔软了下来,水仙指着远处的更衣室:“先换衣服去吧,你穿的太多,出去会中暑的。”边说边掏出手机拨了起来,趁着拨号的时候又说:“你先去,我先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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