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6-10　12:37:39

　　第十八章 我的第一桶金
　　米勒，这个人种混杂的市场，虽然危险，但大批的外国人，包括中国人依然不顾一切，向里涌入，因为这儿绝对是拣钱的好地方。商人在这里拣钱，有些小批发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马飞（黑社会）在这里拣钱，只要向每个业主收取保护费，没人不敢给；小偷可以在这里拣钱，用刀片随意割开顾客的包，将别人钱的据为已有；市场老大在这儿拣钱，每个月初用点钞机数着一打打钞票，这些是大家交上来的摊位费和管理费。

　　利益的诱惑是巨大的，人在利益面前只能屈服。自从去了一趟米勒早市，我和老婆一发不可收拾，带来的货很快就脱手了。甚至我去年冬天剩的几件皮件克也很快卖了出去。连续去了几个早晨之后，渐渐结识了几个客户，每天早晨我们还没到，他们就等在了那里。想必拿了我们的货，他们也赚了不少，有句话叫无利不起早，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五包货不到一个星期卖完了，而且每天只在早上工作两个小时，哈哈，这样的美差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想想自己在国内只挣一百元，可是要上二十六天的班；而米勒也许只有半个小时吧，没法比。这就是差距，这就是为什么倒爷不顾生命危险，乐此不疲地往返于中俄之间的缘故吧。

　　货源没了，赚钱的路子一下子堵死了。我和老婆又着急起来。尤其是老婆钟丽挣钱比我更加心切。
　　转眼到了五月份，天天渐渐热了起来。一天早上，像往常一样，我和老婆照例来到了米勒市场。一进市场，就觉得今天比平时人多，再往前走，只见一大群俄国人站成一圈在抢购，那火爆程度不亚于北京人抢购房子。据说今年有一楼盘开售，总价两百多万元的房子瞬间被抢购一空，买房就如同买菜一样。我很好奇，什么东西如此抢手？于是，我挤进去，想看个究竟。挤到跟前，只见一位中国同胞站在一个大纸箱边上卖短裤。箱子很大，里面装满了短裤。这是一种针织化纤面料的运动短裤，裤腿镶着白边，在短裤正面印着一个网球拍图案，八十年代这种短裤曾经很流行，人们运动或比赛时都爱穿这种短裤，不过，进入九十年代，就很少有人穿了。这种短裤共有四个颜色，红黄兰绿。没想到，这种过时的短裤在俄罗斯居然如此受欢迎。卖短裤的小伙子文质彬彬，说话慢条斯理，身材瘦高，脸上带着副眼镜。后来我才知道，他叫魏财，郑州人。我没有和他说话，因为生意人很忌讳别人插手。但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箱子的外包装，没有汉字，写的是汉语拼音：上海南汇。看完了，我赶忙退出来。

　　短裤批发价是三千卢布，按当时卢布对美元的比价1：2000算，刚好是一点五美元。小商贩们拿出去卖四千卢布，赚半个美元，特别好出手。看着人家批发风风火火的样了，我在想，啥时我也能弄到这样的快货，火它一把啊。
　　从早市出来，我和老婆向圈楼走去。本想就此回家，老婆说到对面的百货商店“巴萨师”看看，因为来彼得堡后还未去过。我们从一楼转到二楼，当转到最北端时，我的眼前一亮。只见货架上摆着几条短裤，和早市上卖的一模一样。再看看标价，居然是2000卢布，比早市批发价还便宜1000卢布。我大喜过望，赶紧拽过老婆，指给她看。钟丽也乐了，真是天下奇闻，大商场的价格竟卖不过自由市场。而且，那里火的一塌糊涂，而在儿却无人问津。

　　其实，这很好理解。商场是卖高档货的地方，有哪个大款会去关注这些低档货呢？再说了，又有几个穷人去逛商场呢？
　　我和老婆当机立断，买下商店里所有的短裤。售货员见状别提多高兴了，这下子卖钱额肯定大幅提升，提成肯定水涨船高啊。她忙不迭地跑进库房，把能找到的短裤全都找了出来，最后把样品也摘了下来，划拉划拉，最后塞满了整整一旅行包。
　　第二天早晨，我和老婆早早起了床。到了早市，把旅行包放在地上，刚掏出一条短裤，马上就围上来黑压压的一群人。你三条，他五条，不大功夫就全卖了。每条净赚半个美元，一百条就赚五十美元，合四百四十元人民币。机会来的太快了，钱挣的太容易了，我一时都没缓过神来。批发竟是如此历害，比零售来得更快，赚得更多，省时省力省心。
　　这个早晨可算得上是风光无限了。拿着钱，我和老婆又来到了“巴萨师”。快步来到二楼北端，打算像昨天一样如法炮制，可一看价签，我俩顿时傻了眼，3000卢布！差价没了，货源又一次断了。
　　刚才的春风得意，转眼间被失意所代替，心情一落千丈。就在我感到无助和绝望的时候，我的大脑突然又一次灵光再现。我对售货员说道：
　　“您好，我是中国上海南汇贸易有限公司的，刚从中国休假回来”我开始信口胡编，除了上海南汇四个字是真的，其余都是假的。
　　“我们公司搬家了，我和他们失去了联系。您能告诉我他们的电话吗？”既然公司往这儿送货，商店肯定和公司有联系。我试探着问。

　　“好，你到对面一楼去打听。看，就是那个门口。”服务员热情的介绍着。
　　我下了楼，走到对面的一个门口。门口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台老式电话机。旁边坐着一位老太太。
　　“这是财务部，同志，你找谁？”看门的老太太问道。
　　我把刚才对售货员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老太太拨通电话，看样子是打给财务部门的。
　　“小伙子，一会儿，你们公司就会派人过来送货，你先等会儿，他来时我会通知你的”老太太说的特认真。
　　我谢过老太太，这样的老太太在俄罗斯有很多很多，她们既正直又善良。
　　不一会儿，一个长得黝黑，高个，带着金色眼镜的小伙走了过来。
　　“我是上海南汇公司的，叫宋轩。你找我？”小宋疑惑地看着我。
　　“我叫张星来，进修生。你们公司还有那种网球短裤吗？”我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短裤的样子。
　　“有啊，你要多少？”小宋乐呵呵地问。

　　“价格是多少？”
　　“2000卢布”
　　听到这个消息，我立刻有了精气神。
　　“我没钱，能赊账吗？”我试探着问。

　　“没问题。我可以做主，卖完货再结账。”小宋肯定地说。
　　当天晚上，小宋和公司另外一位业务员直接用日古力小汽车运了四箱。他俩帮我把货从楼外一直搬进屋里。
　　第二天，我决定先去市场踩点，选个合适的卖货地点才行，毕竟这不比原来的小打小闹了。
　　我来到越南街，发现有很多黑毛的摊位上都摆着短裤，而且也有人买。于是，我选了两个我认为相对可靠一点的黑毛，把短裤批给他们。为了不冲突，我把给他俩送货的时间错开。回到宿舍，我把一箱短裤从楼下搬到楼外，叫了辆日古力小货车，装上车，直奔米勒而去。到了市场门口，我看到第一个黑毛已在等我。我让他上车，每箱216条，每条3000卢布，总共是648000卢布。黑毛上车前已把钱准备好，他递给我，我迅速查了一遍，确信无误后，把箱子用脚往下一踢，他下车把货拿走，我和司机回去取下一个箱子。

　　没过多少时间，我运来第二箱短裤。这次，另一个黑毛在门口等着我。我像上次一样， 如法炮制，点钱，踢货，走人。一连走了四次，赚了四百多美金。我当时，对市场并不熟悉，所以没有急于求成。如果一次运来四箱货，可能会省些运费，但随之而来的是风险增大。同一个人做生意肯定要比一次同两个人做生意来的简单，发生意外的可能性相对小些。同行是冤家，把他们分开，是明智之举。

　　幸运来的太快，没来得及回味；钱赚的太快，有点晕；南汇公司的大度热情，让我钦佩。
　　第二天，我打话，再来二十箱，傍晚，小宋他们准时把货送来。由于货太多，他们此次雇了辆大车，还是像第一次那么热情，小宋他们一起帮我把货送到楼上。这是一项艰巨的工程，每箱货从楼外搬到舍，要倒腾好几次，幸好，做电梯的学生不多，否则会很麻烦的。
　　二十箱货整整堆了一面墙，黑压压的。望着屋里堆满的货，我既兴奋，又有一丝紧张。毕竟，这是学校，是学生住宿的地方，可现在却成了我的仓库。在众多的学子中，我这个倒爷显得很另类，与周围气氛不很协调。没办法，眼下只能这么做，我没地方可去。现在太穷，租房我又拿不起房租。其实，我的担心有些多余。在圣彼得像我这样的宿舍比比皆是。很多宿舍都住着中国倒爷，越南倒爷，或者黑毛，阿富汗人等，原因有两条，一是价格便宜，二是相对比较安全。国民党和保安并不干预，如果真的不满意，给国民党一点好处，也就了事了。再说，宿舍是公家的，假公济私，何乐而不为呢？

　　二十箱货卖的依然很快，我连着又加要了三十箱。等我再要货时，小宋告诉我没货了。我当时那个悔啊，明知短裤畅销，为啥不多扣点货呢！没经验啊，年轻，太年轻，我拍着自己的脑门，但悔之晚矣。
　　94年刚刚到来的夏季，让我心醉。不到一个月，我赚了三千多美元，将近三万人民币。对于当时的我，这无异于实现了自己的发财梦，从此让自己进入到了万元户行列，要知道，万元户好像只有广州，深圳，温州那儿有，连上海北京也不是很多啊。
　　怀揣着三千多美元，我和老婆尽情地享受着波罗的海夏日的阳光，海风。有了第一桶金，我会继续前进，向着更高的人生目标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