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本有心——听那些在古物之中尘封了千百年的灵魂讲故事》
第55节作者:
赫连清玥 日期:2013-01-21 14:31:00
(七)
“夫人,今日入宫还顺利吧?”容若回房之后,见婵儿有些恍惚,便问道。
“嗯?啊,还好。”婵儿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抬头看着容若答道。
容若皱了皱眉:“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进宫服丧,一直跪在那里,肯定是有些累的,公子不用担心。”婵儿笑了笑。
“没事就好,你早些休息吧,我去书房写些东西。”容若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婵儿呆呆地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心中还是有些失落的,他还是不愿意陪在自己身边,不是么?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毓琳,若是,今时今日,在房中坐着的,是她的话,容若肯定是半步也不舍得离开的。
想着道人说的话,婵儿抬起胳膊,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心里的犹豫又加深了。
若道人所说的话是真的的话,自己究竟应该如何是好?
继续戴下去?亦或是当做没有见过毓琳,没有得到这个镯子,更不知道道人所说的这些话。
“不,我就是我,为什么要成为另一个人?”婵儿咬了咬嘴唇,想要将腕上的玉镯摘下来,可是镯子就像是长在手腕上一般,她并没有取下。
烦躁之中,她产生了将镯子砸开的想法,于是便起身向后院走去,想去工匠处借锤子。
在去的路上,经过书房时,婵儿想去看看容若此刻在做什么。走到门口,刚想伸手叩门,却又停了下来,她悄悄地走到了窗户旁,偷眼往里看去。
之间容若呆呆地站在一面墙前,墙上挂着一幅画,上面是一素衣少女,倚梅而立,巧笑嫣然。看着画像,容若口中喃喃地念道:“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
泪水比心痛来得更快,几乎在瞬间便浸湿了脸颊,婵儿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转身离开,跑回了房间之中。
大哭一场之后,她恢复了以往的优雅淡然,脸上仍是一片平静与从容,只是,她爱上了宽广的衣袖,每一件衣服的袖子都会一直垂到指尖……
日期:2013-01-22 09:09:00
(八)
容若终于摘下了墙上的画像,他轻轻地用手指划过画中人的绝美的面颊,然后狠狠心,将画卷了起来,然后细心地绑好,装进了盒子里面。
对不起,琳儿,以后,你不能再占据我生命的全部了,但是你放心,在我的心底,始终会给你留下位置的。我原以为,你离开了,我的生命便停止了,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无心无感情,无论什么,都不可能唤醒已经冷冻的心。
可是,我没有能够抵挡她的走近。
劳累时,她会无声地将一杯热茶放到我的面前,为我轻轻揉捏身上酸痛之处;烦躁时,她会柔声细语地劝解我,直到我舒展紧皱的眉头;诗兴大发时,她会磨好墨,铺好纸,甚至可以陪我对诗。仿佛她的生命中,只有我。
容若并非是薄情寡义,更不是朝秦暮楚,前几日知己相会,西溟语重心长地与他说了一番话,对他的触动极大。
我们虽未见过令君魂牵梦绕的毓琳姑娘,但能令君如此难忘者,自不会是普通女子。但她现在已经无法再回到这里了,故君自然也不必一直耿耿于怀。我们俱是见过君现在夫人的,论貌,“堪胜三月花”;论行,“柔似春江水”。这样的女子绝对是女中翘楚,值得君真心以对。况且,君一番真情全部给予了毓琳姑娘,而并未曾有负于她,所以对她自然不必有任何亏欠。但是对于 君之夫人,君却有种种亏欠之处啊。少夫人能隐忍到如此,已经是很让人敬佩了,故君万万不可再有负于她啊!
震惊之余,他开始细细地审视身边的这位柔弱女子,从入府开始,她便安静地陪在自己的身边,对于他刻意的冷落,从来不加抱怨,只是一位地隐忍,用女子特有的柔情包容着他,温暖着他。而他呢,对她虽有愧疚,但更多的还是敷衍,甚至闭上眼睛,他都无法回忆出她的相貌。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啊,他给她的,太少,而从她那里索取的,太多了。
将盒子锁进橱柜,容若转身走出了书房。
从此,毓琳只是一个没有实现的梦境,而婵儿,才是他真正的生活。
日期:2013-01-22 18:37:00
(九)
望着手中的紫玉钗,婵儿仿佛陷入梦中一般,觉得很不真实。
今日是她十八岁的生辰,容若竟然记得如此清楚,还特意为她订做了这支钗。他的眼光果然是出众的,钗的样式并不复杂,但是却给人一种低调的贵气,淡淡的紫色更是为钗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怎么了?发什么呆?”容若有些好笑地看着妻子好像受到惊吓的表情。
“这,这是给我的?”
容若笑出声来:“傻丫头,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不是给你的,那是给谁的?来,我给你戴上。”说罢,便接过钗,然后轻轻地插进了婵儿的发间。
烛光下,铜镜中的人面庞有几分模糊,但是头上轻轻摇动的发钗却格外清晰,它是那样美,美得让人感到心醉。婵儿并未饮酒,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醉倒了……
半夜时分,婵儿惊醒,轻轻地起身,然后坐在了镜子前。
望着镜中人,她感觉有几分陌生,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日对镜细观,都觉得自己的相貌在发生变化,虽然很细微,但是却逃不出她的眼睛。
难道,真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婵儿心中一阵发冷。
想要这些日子以来容若对自己越来越好,她在享受这种甜蜜的同时,内心却格外纠结。容若对自己好,究竟是开始喜欢、接受自己,还是因为自己越来越接近毓琳的长相?
无论她如何想,最终得出的结论都是后者。
所以,每每与容若在一起时,她会暂时忘掉这些,心中满是幸福甜蜜;而当她自己坐在镜前之时,却会由心底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再一次将手举起来,看着腕上的玉镯,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觉得镯子的颜色更加深了,幽邃的绿色几乎让她不敢直视……
我到底是谁?我是婵儿,可是我的脸,却会一日日发生变化,最终变成另一个人。并且是我内心最排斥,会令我最难过的一个人。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伸手拔下头上的钗,细细地摩挲了片刻,再抬眼,又是一个坚定的面容。
起码,现在,他爱我,不是么?虽然我自己也不清楚这个我,究竟是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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